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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很懊恼。花茸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我,我却这么自私。正在懊悔,父亲从车子上取下一个黑色的布袋,说是花茸家捎来的月饼。我拿起袋子就跑了出去,来到女生宿舍大喊花茸的名字。花茸提着一壶开水正往回走,听见我喊愣了一下。我说花茸你家里捎东西来了!花茸很高兴,拿过袋子就打开了。
花茸家的月饼是果馅的,里面包了果仁、核桃、白糖和花生,月饼的外面点着红点,很好看。花茸说你爸来了?我说嗯。花茸顺手便拿了一个给我,然后回宿舍去了。最后,这些月饼我吃的比她吃的还多。
农民父亲 二十(1)
我在很小的时候便有一种天赋,无论看见什么东西,我都觉得是一幅画。蓝天上的白云,山峁上的石头,小河边的滩地,涧畔上的院子。我把院子里的画在地上连接起来,便成了一幅内容丰富的图画。这些图画有的像人物,有的像花鸟,有的像走兽,有的也许只有我才能看懂,是一些非常抽象的东西。我用蒿草蘸上水在墙上作画,家里到处都有我的作品。父亲也乐于让我到处涂画,并引以为豪,常常听见他对来的村里人说起。大家一开始不相信,后来见我画的真的有模有样,就相信了。
奶奶在解释这个问题的时候是这样说的:我们的刚刚在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去过天上的后花园,转世的时候没有喝迷魂汤,所以把看到的东西全记住了。那些时候我见什么画什么,放羊的时候画羊,放牛的时候画牛,我甚至还给赵姨画了一幅像。但是我没把她画得那么丑,只是把她的几个主要特征抓住了,然后美化了一番。赵姨很高兴,把这幅画用玻璃镜框装了起来,挂在墙上,来人就夸是我画的。这样一来,村里的很多妇女都让我给她们画像。喜爱拿来了自己的照片,要我给她和孩子画像;凤凤抱着孩子要我给他们画像,奶奶坐在那里也让我给她画像,我一时成了梁家河的名人。
那时我还在梁家河上小学,因此画得再好也只有梁家河的人知道。到了洛河中学后,我的绘画天赋得到美术老师的赞赏,他于是建议我到县文化馆参加培训班,系统学习美术课程,说不定以后在这方面会有作为。我把老师的建议给父亲说了,父亲当即带着我就来到鹿县文化馆,找到馆长将我的情况给人家说了,然后又拿出我的作品给大家看。我的作品都是画在旧年画的背面,多为一些临摹的作品。馆长看了很感兴趣,觉得我临摹得惟妙惟肖,于是寒假的时候就让我来参加培训班,不收我的学费。后来开学了,我便参加周日的培训班,每到星期天的时候翻过崾岘来到文化馆。那里的老师待我很好,还给我在县城举办了个人美术展览,整个县城都轰动了。
在县城上培训班很辛苦,因为时间紧张,下课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了,我收拾颜料画板赶快往回走,紧走慢赶天就黑透了。县城离崾岘还有一段距离,四周是灰蒙蒙的山谷,月亮出来给山野涂上一层神秘的颜色。身后不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紧跟着我。听父亲说有一段地方“文革”的时候曾打死过人,因此每次经过那段路的时候都会觉得阴森森的,可能是心理的作用,我常常会浸出一身冷汗。月亮在云中穿行着,沟里突然暗了下来,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凄厉无比,身后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摄了过来,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我甚至能听见“呼呼”的喘息声……我知道在劫难逃,于是猛地站住了,回头往后看,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
快到崾岘的时候前面有一块坟地。白天走这里感觉没有什么,可是到了晚上就不由自主地想稀奇古怪的东西。这时桂花当年给我讲的一些幽灵鬼怪的阴魂仿佛都复活了,影影绰绰地在我的眼前晃动,变成了白骨精的模样。突然,我的腿像是被谁拉了一把,我一个马爬就倒下了。
原来是藏在荒草里的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像是已经在这里等了我一千年,看到我趴在地上,露出狰狞可怖的面目,随着夜风发出“嘶嘶”的叫声。那荒坟龇着大嘴像是要把我吞噬,坟前的酸枣树张牙舞爪,像一具骷髅挣扎着往起站。我扭头就跑,身后阴风凄凄,传说中的饿鬼张着血盆大口向我追来,口里滴着燃烧的血。我不顾一切地往前跑,风在耳边呼啸着,像一万枝利箭射了过来,坟地上传来一阵阵笑声,像婴儿的啼哭,老人的哀嚎,女人的尖叫,乞丐的呐喊。一只猫头鹰擦着我的头顶飞了过去,把阴凉的风灌进我的脖子里,发出“呜呼”的叫声,像是为身后的那些幽灵加油。那叫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整个山峁黑压压地倒了下来,黑夜伸出巨大的舌头将我卷了进去。
农民父亲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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