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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地想。
她反身走回巡察局去。高祺祥感到有一个冰冷的黑洞抵住了他的肋骨,这个小矮子用乡音大声地叫起来:“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我要喊人了,我真喊!”可他的嘴里吃了巴豆似的黏巴,咕噜咕噜发不出声音。
“你喊吧。”
然,高祺祥不敢喊,他妥了协:“有话好说,女人不动枪,这是……这是干什么!哎,有话好说!”他伸手到后腰想移开枪管,手一碰到枪身,又吓得赶紧缩回来:“你把枪放下,放下,都好商量!要不你们就,就保他出来吧,本来么,多大点儿事,都被那臭娘们说坏的!”他一股脑推给了蒋丽荣,然后道:“你们出点儿钱,三万块,我这里马上通知放人!”
沈黛屏息把空枪上了膛,她猜他察觉不出。
“别,奶奶呀,别!”他赶紧告饶,再一咬牙:“放人!”
沈黛再没有说什么,她的腿脚和手指都发着颤,一身冷汗侵湿了里衫,慢慢地走出去。
□□在路上看见了她,赶紧招呼:“沈姑娘,沈姑娘!姑娘接姑爷去了,不知怎么的,那边忽然肯放人了!”
沈黛朝她倦然地一笑,没说什么话。
胡同口的报摊上摆着一份份的报纸,上面特大号的字写着“号外”,历数陆子峥的种种手段、计谋,或者冒出他的一两个“故友”,说他有多么用心险恶、心狠手辣。
她伸手到袖子里摸钱袋,想买一份报纸,忽然摸到了那支小□□。“你看,你虽然不在了,可你留的东西还护我走最后一程。”她默默地想,一颗心忽然可怜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买了一份报,准备看看所有人到底能把他编排成什么样的十恶不赦。不料顶上一个标题,下面是大幅的、喻意祯亲笔写的凭吊,写他的新派进步、写他的年少才俊,按一年一岁历数他的种种经历,旁边配有他的戎装和便装照,印得非常清楚。
报纸上沾到了几滴泪。现在已经是民国九年五月廿七,沈黛在日历上做着记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划一道杠,他不在了的日子划两道杠。两道杠已经要比一道杠更多。
沈黛伸手去摸他的照片,额头死命地抵着街边的电灯杆,一手把报纸紧紧贴在脸上,任油墨一点点地晕开来,忽然哭得肠断。
她忘了自己刚救出王质,忘了要找蒋丽荣报仇。她只感到无边的委屈和难受。
她很快停止了哭,而街上行人各干各的,也不曾注意她。她顺道去致美斋买了一坛闷虾,在集市买了一把槐花,讲价、付钱,然后若无其事地回家。
王质很快就出来,仍旧在南开大学教书。白芙侬经历过这事,也怕日久再生变化,几经考虑,决定同他在春末上天津完婚。
白芙侬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很大的檀木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有两人幼时玩过的翡翠九连环、鸡翅木算盘,还有布扎的彩染小老虎。她低头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弄,不知作何心情。
沈黛过来瞧她:“你明天几时走?”说着坐下来,从箱子底下找出一对儿的小玉佛手,托着腮单手把玩。
“明天八点钟就走。”
沈黛起来帮她一起理行李,从一件衣裳底下咕咚滚出一个端午节时候的小香囊,于是笑着睨她。白芙侬劈手抢过来,也只笑笑不说话。
沈黛挨过去,不时问她带不带这个走、带不带那个走,没话找话似的:“过去重阳唱的那歌,还会不会唱?红罗裙,珍珠珰,鬓簪茱萸过重阳……”
“又没到重阳,唱得跟二愣子似的。”白芙侬只抿嘴笑。
沈黛也笑起来,两个人没由来笑成一团。笑够了,空气忽然变得很沉闷,仿佛一句话也说不多。沈黛先捱不住,开口说困,转身回屋里睡了。
到第二天,两个人不约而同都起得很早,说来说去只是“行李带了么”、“要加点儿什么”这样的几句,说到后来,竟自无话。
王质也来得很早,可没敢打扰她们叙话告别,只和沈黛打了声招呼,就在一边提着行李。白芙侬跟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紧紧揽住沈黛的肩:“到了就给你写信,要得了空,也给我写信。”
“快走吧,当心误了火车。”
“你多保重。”
“快走吧。”
白芙侬轻声道:“如果非要为了谁回北平来,那一定是为你。”沈黛顿了一顿,没有说话。白芙侬朝她一笑,招招手出了门。
“红罗裙,珍珠珰,鬓簪茱萸过重阳。冬日短,夏日长,古道名花遗芬芳。春岁暖,秋岁凉,寒蝉鸣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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