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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里的炭发出轻微的爆炸声,一点连着一点,和着竹叶青辛辣的甜香,砭人肌肤的寒气似乎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那一刻,我想起了一个老师的话:“我们在分析历史时,常常习惯于把历史分为若干细小的单位,逐一加以考察,但是却忽略了运动与时间都具有绝对连续性,所以我们得到的答案总是接近历史,但是却并不是历史。”
的确,在冷静清晰的理智面前,历史是复杂的、多维的。因为原因太多,反而变得没有原因。因为与宏大的历史事件相比,任何原因都是片面的,它们不能在没有其它原因参与的情况下单独地发生作用。假如一直推论下去,无穷无尽的因果链永远也没有尽头,永远也不可能得出结论或是找到原因。
因为人类的活动是由无数的偶然组成的,个人的意志和感情起着关键作用。就象布雷兹所说的:“人类只是一根芦苇,原是世间最脆弱的东西。但是这是一根有思想的芦苇。”思想决定着存在,情感支配着思想。谁说世界上没有奇迹?从我穿越的那一刻起,奇迹便已萌芽;到胤禩拒婚的时候,奇迹已经在对我们微笑了。
只要有爱,就会有奇迹。
流云簇
四月,胤禩带我离开京城,途经河北、菏泽、曹县、定陶、单县、城武、钜野、济宁、金乡、鱼台,进入湖北的武昌,顺江而下,在新昌县一个叫斑竹村的地方停留了几天。
当时正值五月,景色怡人。村边一泓深潭,芹香飞涧,潭涧之间,清流泻柱,粉蝶迷波。两岸高峰入云,光滑的石壁五彩斑斓,森森古木与蔓蔓垂萝相映成趣,倒映在水中,令人心境清绝。
这里民风淳朴敦厚,左右两家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据当地人介绍,雨后露前风景更佳。跟胤禩说起此事,他只笑道:“如果你不急着回杭州,我们在这里多留一段日子也无妨。”
我想起在青娥江上无意间听到的一番对话,淡淡笑道:“既是这样,那明天一早我们就启程。”
那日的青娥江异常壮美,一轮浑圆的落日从地平线缓缓坠下,映得江面殷红如血。我站在拐角,紧紧抓住桅杆,才没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加新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恭声说道:“奴才听说太子爷对江宁的漕运尤其关心,命工部拨了三十万两银子用来补建运河,但是依奴才看,情况并非如此简单。”
“先不要下判断,我们去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可是福晋……奴才多嘴。”
“你让阎进抓紧点。”
“是。”
胤禩的衣角在我身侧停留了一下,我以为他看见了我,但是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什么也没有说。在堇色的光线转为黛青的时候,他离开船舷,回到船舱。
他带我出来的缘由不言而喻。
他虽然从未问我胤禛是如何登上皇位的,但是以他的聪明,想必已经估计出八九分来。所以他才会上折子,说要陪我去天涯海角。
我心中的那点隐忧到底还是成了真。
第二天下午,我们离开了新昌县。在船上,我很少和胤禩说话,只是和小如说笑。
这天中午,我去书房找书,忽然看见案上一帖字:“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需断肠。”
字上墨汁新鲜,显然刚写不久。
我细细思量一遍,不由怔在那里。这是唐代诗人韦庄的一首《菩萨蛮》。世人皆称韦端己之词,似直而迂,似达而郁,最为词中胜境。欣赏端己词的时候,有一点是必须注意的——那就是他的口吻永远是主观的。比如“人人尽说江南好”,那只是别人的观点,他自己却是丝毫也不这么认为。但是他还是花了很多的笔墨,细细描绘江南的美景——春天柔和的江水,比天空还要蓝、还要清澈;岸边光彩照人的美丽女子,手腕象霜雪一样洁白。
在这美丽的诗句中,隐藏着韦端己最曲折的深意。
“未老莫还乡”,是说总有一天他是要回去的。即使“还乡需断肠”,他也终究要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画船听雨眠”,则表示这样逍遥自在的悠闲日子,其实并不是他心头真正所爱。
“爷,刚刚收到阎进的信,据说陈鹏年已经不在江宁,现任知府是太子爷的亲信李立生。那里正在闹洪灾,死了很多百姓。”这是加新的声音。
“知道了,你派人把麦种和药准备好。”胤禩的声音越来越近,话刚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