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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会画,是队伍里仅次于羊副官的一个士兵秀才。平日里玩耍他常扮“尕妹”角色,这会儿就恢复了“阿哥”本相。他笑望着那个雪女子,斗胆回过去一段:
白石头上的###花,
开了是光照天下。
我心里早已乱如麻,
你到底是人呢嘛鬼嘛?
那女子得此应答,显然很高兴,止住步,又丢过来一段:
胆大的猎手进山哩,
怕什么狼呢虎呢?
只要你是个长球的,
问什么人呢鬼呢?
“哗——”人群骚动了,这句质问真是非同凡响,谁也没想到,一个纤纤女儿家,竟会如此大胆!那车班长就来了劲儿,胸膛一拍,又回过去一段:
黄河边下来的大轱辘车,
拉的是炮弹和火药。
吃粮的人是叮当货,
别当是废铜么烂铁。
“好。”人们欢叫起来。
那雪女子听此一段,似中了心怀。但不知怎的,顿了一顿,忽然又软了口气:
二郎山戴帽是一道云,
山根里拉了雾了。
我背上骂名你要上人,
我羞者没走的路了……
这显然又在暗示着,她虽然嘴硬,心里却是怕的,意思是你别太当真。但车班长不肯罢休,又追过去一句:
木匠拉锯造大车,
大车从冰河上过了。
你把阿哥的心拉邪,
难道就再不管了?
“妙!”众人又一声呼,都觉得这一声反问来得好,看她如何对答。
那雪女子却未被将住,只略略犹豫了一下,又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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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车过河进城哩,
进城了拉一车货哩。
我把阿哥的心拉邪,
拉邪了你又咋呢?
这边,车班长更不示弱,立刻又顶过去:
打一把七寸的刀子哩!
包一个鱼皮鞘哩。
长一个七尺的身子哩,
闯一个天大的祸哩!……
“哗——”众弟兄拍起子来。这显然是一个极大的挑战,那“闯一个天大的祸”指什么意思,不言而明。这一下倒把雪女子给镇住了,一时语塞,半天没了声音。
一团乌云飘过,遮住了半个月亮,人们隐约看见,她掩面哭了。
一阵沉默,万籁俱寂。我舅舅说:“来!喝酒!”于是,大家又叮叮当当碰起了酒碗。
胡驼子外甥的讲述 第八节(3)
喝着喝着,醒着的醉了,醉了的又醒了,七嘴八舌,杂歌乱吼:“望断天涯的路断了,雪山把沙漠隔了……这辈子把爹娘都不想了,还想个鸟的烦恼!”
种种慷慨悲歌,种种劝说诱导,犹如雨打梨花,风动林涛。终于,一轮明月冲破云团,那雪女子又如出水芙蓉般抬起了泪眼,明眸皓齿一闪动,心底的话儿就吐了出来:
月亮上来车轱辘大,
脑袋掉了是碗大。
刀子斧头奴不怕,
单怕是阿哥们丢下……
“吼——”人们大悟了,感动了,她原来并不畏惧那强权的淫威,她怕的仅仅只是这个!于是,一阵暴风雨般的承诺飞了过去:
舍命保宋的杨令公,
三国的英雄子龙。
阿哥是尕妹的金鞍子,
半道上闪你是驴们!
歌声轰轰回荡四野,一方是剖心露肝的肺腑倾诉,一方是山盟海誓的铮铮誓言。越唱越欢,越唱越火。不知不觉,先前已经睡下的人,也重新爬起来跑到了滩上。那些一直战兢兢观望倾听的其他女人们,也终于受不住强烈的感染,步着雪女子的后尘,一个个溜出洞|穴,加入了歌者的行列。汉子们愈加兴奋狂热,大碗的酒,破嗓的吼,阿哥在这边,尕妹在那边,中间隔一道沙陵,一唱一和,一对一笑,竟渐渐形成了一场纵情忘我的男女群体大汇唱……男的歌:
民国手里造元宝,
推翻了清朝的江山。
翻天覆地闹一番,
不枉活了一世少年!
()
女的应:
铜车铁马的英雄业,
顺黄河慢慢儿淌下。
尕妹和阿哥是冤屈鬼,
死了是一坑里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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