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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埋进闻韬衣襟内,抱紧了他的腰,躯体无声地颤抖着。
闻韬知道郑吉全然不是因为病中委屈就会这般的性子,当下便觉得有些古怪。他四下看了看,只见周围壁上塑绘着精致的饰画,夜中看来却有些阴森。郑吉所躺的大床对面,正绘着鉴真东渡时,过海遇恶风的场景。海中有一条长蛇,竟带有飞翼,狰狞可怖。
闻韬将郑吉牢牢抱住,抚着他的后背低声道:“你做了噩梦,梦见甚么了?”
郑吉一开始不太说得出话,过了多时,才嘶哑而低弱地道:“……梦见我死了。”
闻韬抚了抚他发顶,道:“这寺中药僧已说了,你性命无碍。”
沉默了半晌,郑吉又低声道:“我还梦见,你成了个瞎子。”
闻韬道:“这就更荒唐了,我成了个瞎子,你有甚么好哭的。”
郑吉没再说话,他身上剧烈的颤动渐渐平息了下来,不多时便又睡了过去。闻韬等他睡熟了,又将他放回床上,坐在一边看着他。郑吉年及弱冠后,终于不再抽条,脸上稍微褪去了少年时一团稚气,显出些许刚硬与清澈来,而他身体骨骼却依然带着少年特有的纤细。别院的床很宽大,郑吉满脸憔悴之色,独自躺在厚重的衾褥之间,闻韬突然发现青年竟是这样孤独。
次日,那药僧便开了个方子,遣人送他们出了山门。郑吉在回去路上便醒了,对这两天发生之事却有些迷糊,没甚么印象。剑衣阁的大船终于修好,今日已重新下了水。闻韬叫人将郑吉安置在大船主舱室中,对聂英奇道:“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待在外面了,这次就把他带回去。”
聂英奇却道:“你本就不该让他走。”
彼时,他们心中似乎毫无芥蒂,依旧一路同行回了幽州。
谁又能够想到,便是在他们离开广陵之后的这一年中,帝林在一江之隔的宿洲悄然崛起,引燃了聂英奇胸中复仇的心火。自此,闻韬与聂英奇渐行渐远,仅仅三年之后,聂英奇便决定永远地离开他。
*
郑吉坐在椅上,听闻韬将这旧事一桩桩讲来,却只记得纷乱片段,毫无头绪。闻韬见他拧着眉的模样,笑道:“既然这么头痛,想必忘了反倒是好事,又何必拼命去想。我替你记着就行了。”
说话间,不觉已到了正午,有沙弥来敲门,说知客师有请。两人被引至斋堂香积寮中,知客师已备下了斋饭在此等候,却见寺中当家师竟也在席上,看来剑衣侯面子不小。当家师待他们十分客气,歉声道住持已外出云游,不在寺中。
闻韬却道:“我已知道了,只是此番前来,还想要见药僧一面。”
当家师道:“他现下也不在寺中,怕是要劳烦檀越多待几日。不知病患是哪一位,可有同来?”药僧法号晦冥,有圣手回春之术,却并非昙华寺中人,只在寺中挂了长单。十数年中,常有人来寺中如意寮向他求医问药,当家师也不觉得出奇。
闻韬示意郑吉走上前。当家师看了一眼青年,见他虽身形瘦削,面上少了几分血色,暮春时分仍披着一件轻氅,整个人却高挑挺拔,还不至于到行若将不胜其衣的地步,并不像久病之人。
闻韬道:“我这位弟子,前些年在广陵生了重病,曾幸得药僧相救,留了一命。彼时不通药僧法号,也不及言谢。此番是特地带他来拜谢晦冥法师相救之恩。”
知客师念了句佛号,笑道:“原来如此。”
众人一同用了斋饭,临走前,当家师又道:“毗卢别院曾是都亭侯旧居,孤悬山寺之缘。两位是方丈贵客,可安心在此住下,等晦冥法师回来。平日起居便由几位照客师弟料理,也不必遵守寺中规约来这斋堂就餐,三餐都会由小厨房送来。”
闻韬又出面代郑吉道了谢,便带他走出了斋堂。
作者有话要说:
☆、昙华一梦·下
两人一路慢慢走回到了毗卢院,径过如意寮时,却见几个沙弥抬着两顶滑竿,正将两名病僧从北山地藏殿上带下来。
郑吉看他们从跟前走过,道:“这几个沙弥的脚上功夫,绝不比闻帆差。”
闻韬道:“若这里的寺僧没有半点本事,那药僧又何必偏偏在此挂单?”
及至到了房中,二人一夜未眠。闻韬见郑吉已有倦意,便宽了衣,带他到房中那张宽大的罗汉榻上同卧。郑吉昏昏欲睡,手臂垂软地贴在身侧,被闻韬臂弯束缚着,只安静地伏在对方身上。闻韬随意闲话道:“你方才在积香寮怎么吃得这样少,又寡言少语的。方才照客沙弥还来问我,是否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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