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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十几分钟的车程里,我发现自己正在一座又一座高山的山脊上向前迂回滑行。
这是一条铺设得非常平稳的产业道路,大部分的地方都只能容一辆车单向行驶,只在每隔一段路的距离里设法开出一块可以错车的宽度来。顺着山势,一会儿狭窄多弯,两旁树木几乎要挤到车前来,整个林子里绿意极深极沉。一会儿又豁然开朗,树林全不见了,车子两旁只剩下茫草,茫草之外就是往下倾科的两片山壁。白云在山腰附近飘浮,而我们这一辆摩托车和一辆汽车就在山脊顶端的细长柏油路上前后追逐着。佘先生的车速似于比刚上路的时候要快多了,我虽然有点害怕,可是好胜的心也让我不甘落后,紧紧地盯在一个一定的距离上,因此,在他的车子终于停住,并且回头来向我示意已经快要到了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大声笑了起来,刚见面时的那种客套与陌生的感觉都消失了。
〃怎么样?我们这里你一个人来是绝对找不到的吧?〃
他笑着问我,我也笑着向他认输了。不过,我还是说了几句话:
〃这不叫做'乡下',不能这样形容,这根本就是深山里面嘛!〃
在深山里面住着几户农家,他们的孩子就在家屋旁搭了个简陋的工厂,在这样简陋的工厂里面,除了堆着等待外销的各式框子以外,几个年轻人一起合作,竟然做出了非常厚实又优雅专供国内艺术家使用的画框来。
框子材料用的是很细致的木材,形式设计得却简单朴素,我一看就喜欢极了,忍不住向他们说出我的感觉:
〃你们怎么会做得这么好!〃
这几个年轻人在这时侯却又都怕羞起来了,脸红红地否认:
〃没什么啦!还不够好啦!〃
我想他们也不是在和我客套,而是心里真的在这样想。因为,在我和佘先生约好了送货的件数和时间之后,他送我出来,在他家的路口上停着一辆小型的货车,我问他是不是用这辆车送货?他说是的,我又问他会不会很辛苦?他也是用同样的语气来回答我……
〃也没有什么啦!乡下的孩子想要做一点事,总会比别人多出点时间和力气就是了。〃
他们真的是这样想的。
在回去的山路上,我一直在想着他说的这一句话。在这个美丽的岛上,有多少年轻肯努力的孩子们在每一个角落里安静地工作着呢?有多少年轻人值得我们为他喝采为他鼓掌的呢?
而他们也许都会这样地回答:
〃没什么啦!我们不过是些从乡下来的孩子而已。〃
战场
当然也有些让我生气的年轻人。
那天早上,在画廊里,我是真的生气了。
平常的日子里,多半不希望别人来打扰我日常生活的秩序。所以那一阵子。有人想来访问的时候,我都向他们说出我画展的日期和地点,请他们直接在那个时候到画廊里访问我。
那几位年轻人就是和我约好以后,到面廊来为他们校刊作采访的。
开始的时候我们还谈得满高兴的,一直到有一位同学向我提出了一个问题:
〃席女士,您有没有考虑过把画展挪到公馆附近去展出呢?〃
我不懂他的意思,请他再说一遍,他说:
〃我们同学要我转达的意思就是:忠孝东路这一带离我们学校太远了,您如果能够虑虑到罗斯福路公馆附近去展览的话,同学顺道来看画展的人可以多一点,因为比较近,比较方便。〃
这一次我完全听懂了。
接下来我大概说了一些令我脸红令他们也脸红不安的气话,害得他们一直摇手否认,一直向我解释这些不是他们自己的意见,只是少数几个同学要他们转达的意见而已。
采访当然还是继续下去,可是我心里还是气愤难平,怎么会有这样的年轻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年轻人?视一切为理所当然的年轻人?这一次的画展我分了两个部分展出,在一个画廊里是我最近四年来的新作品,在另外一个画廊里,我特意把二十多年来学画的历程做了一次抽样的展出。为了这次展览,我把尘封已久,卷放在龙潭乡下的画一张一张地拿了出来,重新钉框,重新拭净,雇车运到台北,再一张一张地挂起来。有那么多朋友帮我的忙,希望我的画展能有更多的人知道,更多的人来看。而这些年轻人是听说了,也知道了,只是觉得从罗斯福路走到忠孝东路有点远,有点麻烦,就不来看了。
他们一定不能了解,我为什么会那样生气。他们托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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