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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没来由的委屈和憋气占满了全心,严君的态度是温和的,甚至是商量的,但这种居高临下的关系却叫她受不了。她真想哭出来,把这些天积下来的所有委屈放任地倾泻一通,眼泪快要流下来了,她转过身子,想走。
“等一下,”中年人强硬起来,“依照法律,公民有作证的义务,故意隐瞒证据的要负法律责任,现在请你明确有个态度,你是不是拒绝回答我们的询问?”
泪水湿了眼睛,她忍住没让它流下来。
‘哨萌,“严君几乎是一种关怀恳求的语气,”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呢?伪证中的那个破绽,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垂下头来,用低低的声音说:“是他,他告诉我的。”
说完,她踉踉跄跄向树林外面跑了出去,听见严君在身后叫她也不回头,泪水顺着双颊流进嘴里,舌尖上全是难言的咸涩。
阅览室已经要关门了,她又不想早早地回家去熬那个难堪。因为宿舍已经支援了新入学的外地学生,她放了学便没个去处,有时在学校里寻事耽搁,有时在街上无事消磨,最近还常常去援朝家坐坐。自从援朝被诬陷入狱后,她就把他当做一个弱者在付予自 己的同情了,卢援朝其实还是很爱姐姐的,现在虽说平反出了狱,但毕竟失去了将要得到的家庭生活,所以仍然是个不幸的人。然 而她今天却不想去找他,她现在已经没有热量再去温暖别人了。 她骑着车子在街上慢慢地转了一阵,让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直到墨 蓝的夜色涂满了天际,才回到家里。
走廊里没人,却大亮着灯,她没有去关,她现在对于特别强烈 的光线似乎有种近于病态的刻意的渴望,因为黑暗总是象征着寂 寞和孤独的。
厨房里传来丝丝啦啦的炒菜声,一种家庭的温热气息突然贴 近她冷瑟的身躯。曼阿姨从厨房半开的门中探出了脑袋,一股菜 油的香味随即飘溢在走廊里。
“小萌回来啦?饭等会儿就好,你饿了吗?”
“不,我不饿。”她笑着回答,尽力扫开胸中的积郁。
她把书包挂在衣架上,走进自己的房间,一眼看见桌上摆着一 个字条,她没顾上脱大衣就拿起来看,啊,是爸爸留的。
“萌萌:我很忙,见不到你,有件事和你说一下,今天公安局的领导对我说了,周志明和那位女同志那件事是在执行任务,组织上是清楚的,你是误解他了,爸爸。
“又及,这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她手里捏着这张条子,像傻了似的僵立在桌边,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窝火,她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又哭不出来,就是这么一种设法形容的感觉!
她在床上坐下来,又去看那字条,渐渐在麻木的舌尖上咂出点儿味来了,是高兴,她应该高兴!她按捺不住地在屋里转了两圈,离开屋子想到客厅去,她真希望这时候客厅里正有个可以交谈的客人在座啊。
客厅开着日光灯,雪白的窗帘从窗户的上沿垂挂下来,格外耀目。母亲坐在沙发上,挪开手中的报纸,很注意地看了她一眼,难道自己脸上有什么古怪的神情吗?
“妈,爸爸还没回来?”她鼓起热情,向母亲做出一张笑脸。
“啊,没回来,呆会儿饭好了你先吃吧,我等爸爸回来再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她又主动扯起话头,“我也等爸爸回来再吃吧,反正也不饿。”她尽可能将声调处理得亲热而又随便。
“啊,不用。”母亲端起自己的茶杯,站起来,向卧房走去,“这两天总失眠,我得躺一会儿。”
“妈,”她在她身后说,“今天我们王副校长找我谈了,去分校没有我。”她故意找这样重大的事情说,想调动起母亲的兴趣来。
“王副校长?嗅,就是跟你乔叔叔挺熟的那个。”母亲回了一下头,却全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赶紧接着说:“他说(南大学报)准备登我写的那篇文章,还要吸收我参加编辑部工作呢。”
“嗅,那好。”母亲点了一下头,捶打着腰部,自言自语地咕喀着:“这个吴阿姨,准又是没关厨房的门,烟油味又进来了。”
母亲走进卧房,门关上了。她带着几分呆相留在显得非常空旷的客厅里,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走廊里,吴阿姨一嗓门招呼:“吃饭陵!”好像一声尖锐的怪叫,穿破死一般的寂静,刺进她木然的意识里,她突然歇斯底理地冲出客厅,逃命般地奔向大门。跑到街上,她的双膝发软,像得了疟疾一样止不住地颤抖,耳鼓里嗡嗡一片连响,胸口被压得出不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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