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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瓶儿明显一愣,疑惑地看着我。我对她说:“土家人喝酒之前要喊老人回来喝酒,这是马虎不得的!”
“老人?你家还有老人吗?”覃瓶儿脸一红,低声问我。
“哦!‘老人’是指已经过世的先辈!喊他们回来喝酒,实际上就是祭祖的意思。”覃瓶儿听明白了原委,脸蛋更红了,俏眼一翻,“怎么不早说?”我对她歉意地一笑,扭头问父亲有火纸没,父亲说有,转身从堂屋神龛上拿来一捆火纸钱。
这火纸钱是祭奠去世的先人专用的,火纸用麦杆做成,所以呈黄色;火纸做得很粗糙,买回来后用“钱錾”錾成七个一排的象铜钱的圆圈,逢年过节烧了,谓之给去世的人“寄钱”。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些地方嫌麻烦,干脆就用百元大钞在火纸上一比划,再也不用钱錾錾成铜钱的样子。
喝酒之前给先人“寄钱”这个环节,我们土家人,尤其是在农村的土家人非常看重,虽说是“勉阳人之意”,实际上休现了土家人对先祖的崇拜和怀念。
满鸟鸟从我父亲手中接过火纸钱,一张张撕开,虔诚地用火机点燃,嘴里念念有词:“伯伯、伯娘啊!你们回来喝点酒,顺便拿点钱去那边用,鹰鹰很有孝心,人也出息了!你两老就莫客气。”我心里很凄然,在倒好酒的杯子上分别搁了一双筷子,又叫我妈盛了两碗饭,也分别搁上筷子。等到那火纸钱慢慢烧完,我用筷子在每个杯子蘸了点酒,洒在那正在燃烧的火纸钱上,又丢了两支烟进去;我妈又倒了两杯茶,洒在地上,祭祖仪式才算结束。
父亲看我做完这一切,“行哒!现在该我们喝了!”覃瓶儿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她便端起杯子,敬了一下文书老汉和我父亲,浅浅地喝了一口。
文书老汉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完,抹了一下嘴,说:“其实我们土家人老早以前,请客人喝酒是有讲究的,那就是喝双不喝单,讲的是‘好事成双’‘四季发财’‘六六大顺’‘八方有利’‘十全十美’‘月月发财’,至于客人到底能喝几杯,那就全看主人家的嘴皮子功夫了,说得好,客人就喝得越多,主人也就越高兴!”
“那……怎么说才算说得好呢?”覃瓶儿来了兴趣。
“比如说,客人不胜酒量,推辞说不能喝了,主人会说‘哪有一把草胀死牛的’,这话虽然不好听,其实是体现土家人豁达的性格,不会在客人面前弯弯拐拐。象这样的劝酒词太多了,我慢慢给你摆!”
“好啊!我最喜欢听了!”覃瓶儿笑逐颜开,兴趣来得更浓厚。
“书老汉,来,吃菜吃菜,你摆龙门阵摆得饱不?”我父亲历来和这个叔叔开玩笑开惯了,端起杯子敬文书老汉,他俩叔侄就吆五喝六闹开了!
趁这个空当,覃瓶儿把温润的小嘴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鹰鹰,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热乎乎的气息吹得我的耳朵一阵酥麻。
我看了看她,示意她问。她说:“一是为什么你家房子正中间一个四方形的坑呢?二是在麻辣馆喝酒时怎么没见你祭祖呢?”
“房子正中间这个四方形的坑叫火塘,也叫火坑,是我爷爷奶奶在世时用来烧火取暖或者做饭的,现在已经不使用了。喝酒前喊先人回来,并不是每次都要举行这个仪式,按我们当地习惯,只有先人在世时去过的地方,先人的魂灵才会找到路。我爷爷奶奶从来没去过红灯笼麻辣馆,所以就不必喊他们去喝酒了。明白了吧?”
“哦!是这样啊!其它地方的土家人祭祖时也是这样吗?”
“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有些地方更复杂,在祭祖时,晚辈要用筷子在每道菜上都点一下,表示祖先正在吃菜。你想想,如果桌上有十几二十道菜,有七八个祖先,那晚辈就要点百多两百次,麻烦吧?我们这里简单多了,只需要祭奠祖上直系三辈就可以了!”
满鸟鸟在旁边见我和覃瓶儿叽叽咕咕,说:“你们两个,嗨,在说些啥子悄悄话呢?这么多好菜不吃,可惜了!这扣肉相当不错,瓶儿,你再不吃可就全下我的肚子了啊!”我注意到,我妈为了迎接贵客,弄了一盘盐菜扣肉,还有一盘魔竽豆腐炒瘦肉,一盘煎鸡蛋,一盘凉拌米豆腐,一盘清椒炒腊肉,一盘绿如翡翠的神豆腐,一盘盐水花生,一钵肉沫合渣,中间的主菜是板栗炖小母鸡,再配上七八个开胃小菜,红的绿的,看着就让人垂涎三尺。
覃瓶儿不再客气,吃得赞叹连连。
文书老汉几杯苞谷酒下肚,话就多起来,胀红着脸对覃瓶儿说:“小覃,你已经知道我们是土家族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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