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件事情。
我的童年生活中有金沙江畔的卵石,有急流,有炎热和尘埃相伴。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吴叔的脊背还会再一次托起我的身体。那是一个午夜,我病了,发着高烧,母亲把我送到了干校的诊所,在那里我意外地见到了吴叔和诊所的那个女医生在一起,母亲仿佛知道他们的关系,母亲说对不起,打扰你们了,可孩子发高烧很重。女医生量了量我体温说已经快到40度了,很危险,而诊所长期以来根本就没有退烧针水,诊所的存在在很大的意义上来说只是徒有虚名而已,除了一些包扎伤口的药物之外,几乎没有更多的药物,因而女医生果断地说得尽快送往小镇医院,否则,我的生命将有危险。吴叔弯下腰说,他可以陪同女医生送我到镇医院去,让母亲回去,因为母亲第二天还要早早地喂猪。吴叔说他的工作不着急,吴叔和另一个叔叔放羊,可以把工作交给那位叔叔就行。
容不得母亲的犹豫,吴叔背起我,我已经不能决定我的身体的去向,那时候,我有可能生,也有可能死,总之,任何一种选择都可以让我一死也可能让我生。吴叔背着我,旁边是另一个女人,很久以后,母亲才告诉我,吴叔和诊所的医生谈恋爱,但因为两人都置身在干校,不可能选择婚期,而在那天晚上,当我在高烧之中偶尔睁开双眼时,我看到了夜空。金沙江边的夜空犹如橄榄色,呈淡绿色,而在这淡绿色之中,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急促地朝前扑去,在江边我们搭上了船,而对岸就是金沙小镇。就是让我获得生的地方。
当我的身体从吴叔的脊背上滑落下来时,我已经充满了记忆。这记忆让我头一次感受到了一个叫吴叔的男人。因为有了他的脊背,我在两次危险中寻找到了新生。两年以后,母亲带我在县城参加了吴叔的婚礼,那时候我才知道,吴叔在县畜牧局工作,我有些腼腆地置身在他们婚礼的世界之中。用宽广的脊背承载过我身体的吴叔,此刻脸上洋溢着喜悦,他的新娘的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而我却凝视着他的脊背,这有限的记忆将陪随着我去了解男人,而当我后来认识男人并与男人不断地交往时,我总是会浮现出我儿时的一幅图像:我两次趴在吴叔的背上,那时候,我就像在依倚着这背寻找着我战胜恐惧和死亡的秘密力量。而我趴 在吴叔的背上时,我就不知不觉地战胜了洪水带来给我的恐惧以及高烧焚毁我身体的陷阱。
我仰起头来,两年以后,我作为一个9岁的孩子参加吴叔的婚礼,在婚礼最为热闹的时候,吴叔发现了我,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小时候在我背上紧紧地靠着我,我能够感觉到你的害怕和喘息……”不错,我就是在吴叔的脊背上战胜了生命中两次恐惧和危机的。
1972年“受难”或者“续缘”的男人
我们家的邻居是一个离婚的女人,她像所有在那个特殊时期离婚的女人一样,之前遭遇到命运的磨难,她是一个歌剧演员,从省城下放到小镇,然后镇里给了她一间小屋,她就在小镇上守办公室。那时候,每到清晨,她就已经坐在办公室里了,在那座古旧的木楼上,就是她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台电话,电话响起来时,她的职责就是记录一下电话。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她就过着这样一种单调的生活。我从未听见过她唱歌,她的沉默使她的面孔显得冷漠,除了跟母亲打招呼之外,她几乎不跟任何别人讲话。
突然间,在她门外的石阶上坐着一个人远方来的男人,男人戴着眼镜,30多岁,跟这个女人的年龄相似。在男人的脚下放着一只旅行包,母亲让我到办公室去叫罗姨,说她来客人了。我就咚咚咚地上了楼,我上楼梯时,能够感觉到那些楼梯已经下垂,已经开始腐烂。而罗姨就在楼上,守着那台电话。门开了,吴姨质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把母亲的话告诉了她,她愣了一下嘀咕道:他还是来了,他来干什么?
这是一个质疑的时代,犹如 吴姨发出的声音一样充满了疑惑。我站在门口,我好像是头一次感觉到吴姨的美丽源自她纤长的胳膊,她的胳膊垂直下来,仿佛想由此触摸到她此刻的质疑源自何处?她似乎害怕去面对楼下的男人,然而,她无处可逃,她必须下楼,随同她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来的那一刹那间,我同时也感觉到了那些质疑已经在发酵,就像母亲的咸菜在发酵一样。
我站在院子里跳绳子,也许我从那时候就对那个坐在门口台阶上吸香烟的男人充满了质疑,也许吴姨的质疑已经感染了我,传递到了我身上,我一边跳绳,一边偷偷地看那个男人。他已经站起来了,迎着从楼下出现的吴姨的目光而上,男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