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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他的遭遇就是人的命运。我就是在那样的时刻,决定彻底地告别。当我终于松开男友的手时,我触及到了,我的遭遇就在这里,在一阵阵朝我扑面而来的芒果树的芬芳之中,在一个小镇女人用火柴棍子储藏起的时间之迹中。所以,我松开了男友的手,让他先离我而去。
当他的背影消失在滇西热带小镇一棵芒果树下时,我看到了排列在地下的火柴棍已经绵延出去,女人突然疯了似的站起来,在路上跑了起来,她奔跑的那条道路正是我男友所消失的道路,同时也是她和丈夫遇到车祸的道路。因而,我跟在她身后追起来。我男友回过头来看着我,一场告别又被耽务下来。我们同时来观望这个女人失忆的问题,所以,我们也跟着女人在跑,当我们奔跑到一座危崖边时,女人站住了。我们明白了,这就是女人失去丈夫的地方,难道她的记忆恢复了吗?
突然,一种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女人启开火柴盒子,将一根又一根的火柴棍往危崖下抛去,我听见了她嘀咕着什么,那也许是数数,也许是花朵,也许是声音,也许是泪珠,也许是梦呓,也许是追究,也许是绝望,也许是幸福。她抛完了最后一根火柴棍,突然回过头来,面对着我们,这正是她恢复记忆的时刻。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看见过她排列的火柴棍,她可以带着她的旅行包消失,就足以证明她可以把时间陈列在路上。有人告诉我说:“女人是搭上一辆货车消失的。”当一个人被车轮扬起的灰尘笼罩住时也就充满了时间之谜,这是一个人可以重新生活的开始。
我和男友开始告别:我们在告别时平静地像那个女人一样抽出火柴棍,数着我们从认识到相爱的时间,数到最后一根火柴时,我们之间仿佛再也没有未来,也就是没有故事可以再讲下去,因而,我们可以分手了。阵阵芒果味儿飘来,我手里抓住火柴棍,它可以点燃,也可经熄灭。这就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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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睡觉的故
1969年 我睡在小马车上
迁徙通常是在我童年时代发生得频繁,因而突如其来。当一觉醒来时,母亲已经在收东西,除了两只婚姻时留下的棕皮箱子之外--我们的全部家当都可以装在纸箱里。那时候,流行用纸箱装东西,纸箱中散发出劣质香烟味,散发出洗衣粉和肥皂的味道,散发出茶叶、盐巴,当然也有红糖的味道。那些残留在纸箱中的红糖的痕迹,会让我们忍不住伸出舌头,因为我们所置身的时代是一个物质生活高度贫乏的时代,如果能让舌尖品尝到一块红糖--那绝对是一种奢侈的生活。然而,我们不缺乏的是迁徙,因为母亲是农艺师,所以,我们得围绕着自然和大地不停地移动。
直到许多年,比如现在,我还在进入那一次次地移动的符号之中。当一辆小马车在院子里时,紫薇花正在纷纷扬扬,它总是在我神魂不定的时刻绽放,或者脱落,这就是穿越我身体的紫薇花,摊开在手指,或者洒落在我颈部、发丝、脚趾下面--为了在日后的岁月之中提炼出忧伤,或者让我失落出身体的色泽,这就是真理的一种形式,让我童年时代嗅到了花香,然后跟母亲去流浪。
母亲,是带领或引导我们生活的核心人物,几乎所有生活都无法离得开母亲的影子。当母亲雇好了小马车,把我彻底地唤醒时,天色正朦胧,我突然听到了马铃声,那系在脖颈上的铃声--是音符中的一种音符。几只纸箱装满了我们世俗生活的日用品,棕皮箱子里装着我们的少量的衣物,东西看上去不多,因为我们的生活才开始,当家档和箱子越来越多时,我们的生命已经丧失了许多。
从一座小镇到另一座小镇并不遥远,然而,在小马车晃动时,显得遥远无比。我就是在马车沿着尘埃的路上往前滑动时体验到了时间之谜中的最初缓慢。以致于我的母亲可以坐在马车上绕着毛线,织着毛衣。因为缓慢的速度决不会让母亲编织错毛衣的风格;以致于我的小哥哥可以坐在马车上扬起一只弹弓,漫不经心而又尽心尽力地在马车的缓慢之中射击一棵老树藤的疤眼;以致于在马车的缓慢里,我开始打盹,人在打盹之中可进入一种虚拟的境界。
到黄昏,我们才抵达了这座小镇,因为镇公所住房还没有为我们的到来准备好,所以,我们只好在马车上住一夜,时值夏天,毫无寒意,就这样,我们依偎在纸箱之间和棕皮箱子之间--开始了马车上的睡眠生活。我的头悬在纸箱中间,那些刺鼻的肥皂味儿渗透在鼻息之间,四肢虽然能全部伸直,然而,那种蜷曲在繁星和月亮下的姿态是我睡眠中的一种往昔,远处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