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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无颜刚自花从后绕出时,男子便缓步上前,朝无颜揖手,笑问:“公子别来无恙?”
自从无颜被封豫侯后,天下称其公子的人已少之又少。此人却如此熟捻直呼无颜“公子”,倒让我心中奇了一奇。
无颜还揖,剑眉上扬,笑容潇洒:“丞相大人久违。”
男子笑道:“公子不再呼老夫‘先生’,可是生分了?”
无颜笑而不答,只转身拉过默然站在他身后的我,轻声命令:“夷光,见过夏国丞相息朝先生。”
我作男儿打扮,于是半弯下腰,以后辈之礼行揖:“夷光见过丞相大人。”
“不敢不敢,”息朝忙托住我的手,口中连连推却,“久闻公主美誉,今日得见,老夫之幸。公主生母为本国连城长公主,老夫虽狷狂惯了,却也不敢受如此大礼。”
无颜不以为然,道:“先生是惠公的老师,王师尊贵,怎受不得夷光此礼?过谦了。”
息朝叹气,苦笑一声不再推,放下手来,任我弯腰拜下。
礼完,息朝道:“两位亭里请,我王已等候多时。”
孤寡诱惑
亭里石桌旁有两人正在对弈,看似聚精会神,但听有人踏步入亭的时候,不由得都转了脸看过来。一人金衣高贵,面覆金面,一双眸子明粲若朗星,再是熟悉不过。
晋穆看着我和无颜,唇边一扬,也不做声,只回头将手里捏着的那颗棋子叮当一声按上棋局。
与他对弈的人正是夏惠,清冷英俊的面庞上神色一如往常的平静无澜。分明年纪轻轻和无颜晋穆相差无几,也该恣意潇洒、任性不羁,他却偏偏薄唇总是紧紧抿着,下巴的弧度刚毅而又坚硬,略抬颚时,骄傲的神色微显一分睥睨天下也不动容的张狂。尤其是那双眼眸,仿佛万丈寒潭般幽深无底,偶一瞥眸,如玉墨瞳里划过浅浅的锋芒。芒厉刺人,好似只要一眼,便可轻而易举地抵磨掉所有人在他面前的自持。这般容颜,再衬着他今日所穿的黑绫金丝纹苍龙的长袍,浑身散发着一股自天而下的威严和孤寡。
母后既是夏国公主便必然和此君有脱不开的干系,我下意识地仔细打量着他,试图自那冰凉淡漠的完美五官间找寻到几分与母后相似的影子。
此时夏惠已起身与无颜说话,许是察觉到我在一旁频频瞥眸看他,他不由得也侧眸瞅了过来。望向我的刹那,那对幽深的眼眸里隐隐飘过了一丝诧异和欣喜,虽是极细微的流露,竟也让那张宛若带着冰雪之寒的容颜稍稍缓和了下来。
他对着我微微颔首,道:“丫头也来了?”
又叫丫头,也不是很熟啊!尽管心里已隐隐猜到我和他的关系,我却也不敢放肆,只是拂袖弯腰,恭敬地:“夷光见过惠公。”
“丫头过来。”他命令,嗓音低沉得仿佛出自峡谷深山。
我一时踌躇,微微一蹙眉,不由自主地抬眸看向无颜。
无颜横眸顾盼,嘴角笑意浅浅的,对着我轻轻点头。
见是如此,我只得抬步靠向那座迫人压抑的冰山。原以为自己一旦靠近便会被那人浑身上下的凌盛气焰压得喘不过气来,谁知待走近他身边时,我却奇异地发现自己心里的排斥和慌乱在一点一滴地消逝,愈靠近夏惠,心中竟愈觉亲切和温暖。
夏惠望着我的脸凝视许久,眸色一瞬似有些恍惚。我正奇怪时,他却难得地一扬唇角,脸上刹那微微有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几乎从不见他笑,一旦笑起来却似冰川消融,虽只一瞬,但那笑颜却仿佛是雪莲悄然怒放的美丽,倾天而下,冷冽而又冰寒、妖娆而又眩目,好看得叫人猝不及防。
眨眼,那绝美的笑容又自不见。
“寡人是你舅父。”他淡淡道,表情看起来十分地不在意,口吻也冷得有点疏离。
我不知所措,轻轻“嗯”了一声。
夏惠不满,睨眼瞅着我:“丫头这声‘嗯’是什么意思?”
此人显然是做王上做久了,根本不管他人一时能否接受得了,咄咄逼人的言词间,毫不见避忌和退步。我被他问得有些郁闷,忍不住想冲他瞪眼时,抬眸一望那冰冷的面色又退缩回去。
“不叫舅父?”他继续问,垂眸望定我的眼睛,幽凉的目色在他轻轻一拧眉时更显深邃暗沉。
很有磨蹭人心底极限的耐心!我吸口气,既没奈何又想挑战一下那人冷淡得过分、镇静得过分的神情,于是咳咳嗓子,敛了衣袖,再度对着他端端正正地拜了下去:“小舅舅在上,夷光有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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