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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谌熟知这里的一切游戏规则。嘴角吊出礼貌周到的微笑,嘴巴里随时吐出各种恭维话,捧得一干太太毛孔里呼呼地舒坦。苏谌当然也深知固然风气开化到巴黎那样,中国人骨子里也并不以男女相悦作为规则,那片香槟色玫瑰不过是巴黎的壳,真正的交易权还在左边那角落老掉牙、穿着长袍马褂的古董手里。他未来的妻子也必定坐在那片香槟色玫瑰丛里,他却不必真的去细数斟酌,接收那些矜持的暗示,然后傻到在第二天写一首小诗寄到对方官邸。
所以苏家三公子小心的绕过那些婚姻的陷阱,不回应那些未婚小姐们的小酒窝,甚至有些避之不及。他还年轻,而且赶上这个鱼龙可以随意混杂的年代,他比父辈幸运得多,不必早早的抬来红轿子红盖头绑住手脚。苏家已经有大哥那样的人来继承打理产业,母亲便一直任由他这个小儿子在大学里吊儿郎当地学着艺术和音乐种种。他的未来不用设计,如同门庭进去就是舞厅般一览无余。怎么的不甘心也找不出反叛的理由来,他是那么喜欢衣冠楚楚和水晶灯下的舞会,而小说上富家公子爱上的那个戏子从来没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粉溜混圆的一只胳膊伴着一阵香风,插进苏谌臂弯里,两三个翡翠镯子金手钏叮铛乱响:“苏家三少爷,让我抓住了吧。”
苏谌下意识的屏住呼吸,他的鼻子早已训练出遭遇巴黎香水重拳袭击时的自卫功能,嘴角却立即调出一个恭敬又旖旎的笑容,眼睛更是知情知趣地一亮,受宠若惊似地微微鞠躬:“姜太太终于抽空理会我这个可怜的小人物了!”
姜太太爆出一串跟年龄全然不搭界的笑声,咯咯地磨着耳朵里像扑腾起来一群受惊的雀鸟:“瞧我不撕你这张小贫嘴。”
这女人曾经就是一只麻雀,十八岁那年,家道中落的老爹将她半卖半嫁给六十多岁的姜老爷做第九房姨太太。着实哭了个半死的小麻雀不知怎地在短短数年间就变成了老鹰,熬到扶了正,熬跑了若干姨太太,最后熬死了姜老爷,打发了他那个出嫁的闺女后,小麻雀彻底成了耀眼的凤凰。世道已经变了,凤凰姜太太马上成为社交界最热门的明星,她恣意挥霍甚至于养戏子,跟苏三之类的少爷们鬼鬼祟祟。老僵瓜兔死狐悲之余对姜太太不屑一顾,大多数新派的先生太太却不以为意,姜太太没有儿女,而少爷们年少风流也不是罪过,断绝了结亲的可能性,便乐得享受姜太太奢华的牌局。
姜太太金色锻面长旗袍银线掐牙边的叉开得舞女般高,黑纱珠光披肩用颗大大的金刚钻束个结,腰腹那里被旗袍紧紧勒出来的几道肉痕,让苏谌突然想起来游泳池里小孩子学游泳用的塑胶圈,绷不住立即就要滑出来的嘲笑,苏谌兀自笑出声来。姜太太却看作这是苏三公子跟她在一起便分外愉快的佐证,更夸张地娇笑,将扇子遮住大半个脸,凑到苏谌耳边咬牙道:“你个没良心的小畜生,今晚不许你去追那些新鲜的小姐,只许陪我跳舞。”
其实她自己明白不过:再嫁的对象无非是贪她财产的银行小职员或者鳏夫,跟这些花花公子哥不过是及时行乐,老娘有钱,怕谁眼色来着?
这也便是苏谌欣赏姜太太的地方,她粗俗得玲珑剔透。甚至让人更加艳慕钦佩,她的一切都是自己挣来的,比如他苏谌天生叼根金汤匙强来百倍。
一颗豆大的雨珠从梧桐叶上滚下来,扫过苏谌浓密的黑眉毛,重重地打在右边脸颊上,倒像一颗悬而未决的泪珠。原来一晃神之间雨已经停了,私家汽车和黄包车停在路边等各自家的女公子,普通女学生们发梢眉间带着润湿的雨气三三两两小心避过水坑,朝路口的有轨电车拥去。
苏谌对着香烟海报愣神的空当,换了裴韶因躲在暗处看戏,随即便悟到这个公子哥并不那么简单,因她一个白眼便失魂似的在街边迷了回家的路。
天空停雨之后倒是放出青白的晴光来,转念间裴韶因苍白的小脸阴晴不定闪烁数下,挽住身边一个女同学的胳膊弯,轻声细语地开口:“我们走到那边去吧,那边路面高些。”
两个女学生走到离苏谌五步开外时,苏谌已经从回忆的坑里暂时爬了出来。看着迎面走来的裴韶因,心里有些诧异她为何不躲着自己。她以为她这就算挑战么?他促狭的心等不及裴韶因从身边坦然走过,浓眉毛一挺便逼将过去:“裴小姐下学了?那些崇拜者真不象话,让裴小姐淋雨,也不来护送回家。”
女同学惊悚的大眼睛只想躲到厚重的前刘海下面去,这个冒失的公子哥就是著名的苏家三少爷么?听人讲……女同学有点愧疚,一闪而过那些内容欠佳不适合女学生听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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