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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宜刻意不去想这些事,每日吃吃睡睡,尽力过的轻松。
只夜深人静时,眼前会闪过他的脸。耳边有他的轻唤,一句一句,极尽温柔,琬琬……
第三日,天香山传来急报。
五万驻军抵挡不住匈奴进攻,连连失利,驻地危在旦夕,伤亡已经过半。主将萨吉塔与三名副将均阵亡,军心即将崩溃,有逃窜者上千。
天香山地形险峻,是昆山的最后一道防线,若失守,匈奴援军至,则昆山城难保,西北难保。
危急关头,沈骁奉西北王命,率三万部将前往增援。从西侧城门冲出,遇攻城敌军阻挠,好在杀出一条血路。
如此一来,昆山守军便就只剩十万人了。
破釜沉舟。
第四日,一日酣战,一刻未曾停歇。
匈奴人遇速战速决,前几战失利,库恩痛定思痛,决定抓住机会发动所有兵力,激烈猛攻。
被逼到绝境处总会爆发无穷力量,虽兵力悬殊至此,但昆山却像座钢铁之城,任利刃再强也划不破分毫。不断有人受伤,不断有人从墙头跌落,但没一人退却。
谢安已升至校尉,辅佐旬贺部署战局。
他没读过几本正统兵书,但触觉敏锐,不循规矩办事,走野路子,当机立断,不拖泥带水。
旬贺信任他,便就放手由他去做。
谢安出身特殊,带一身匪气,打仗勇猛,身先士卒。古之军队灵魂在于将帅,他凝着鼓劲儿,士气便不会衰落。从辰时至申时,喊杀声震耳欲聋,血战,成败在此一举。
……城墙下尸骨已经堆积如山,血液渗进土壤里,暗沉红色,鼻端已经麻木,闻不到一丝腥气。断剑随处可见,半截入土,斜斜插着,姿态悲壮又孤独。
傍晚时分,匈奴终于支撑不住,节节败退。一日之内折损四万人,库恩急火攻心,差点吐出心头血。他赤红着眼,不甘愿却不得已,只能鸣金收兵,败退回原地。
营帐距此二十余里,马不胜累,接次有马匹前腿跪折,匍匐在地。士兵也已经强弩之末,再提不起心力,一时间,落后残兵败将约有两万人。
谢安率三千士兵追击,大获全胜,杀敌五千,俘虏过万。
晚上时,军营燃起篝火,总算有些笑语欢声。这是最关键的一战,也是最酣畅淋漓的一战。
第五日,匈奴的第七次进攻。
匈奴三十万大军气势汹汹而来,短短几日,便就像只奄奄一息羔羊。
虽人数依旧众多,但军心不在,如同一盘散沙。
只这日,西北王被流矢所伤,胸膛中箭,昏迷不醒。
谢安接过帅印,坐镇主将大帐。
他已几日没好好休息,只躺在简易草床上,浅眠两个时辰,风吹草动便就立刻惊醒。眼底充血,满身戾气,胡茬已经硬的扎手,衣裳几天没脱下,领口似有盐渍。
夜黑如墨,火堆已经快熄灭,只剩缕缕烟雾。晚上冷,火炭也只零星火苗,没什么热度。谢安躺在床上,手枕在脑后看着沉寂夜色,好不容易能睡一觉,他却没丁点睡意。
辗转反侧几次,他索性起身,掀开帘子到外头,吸一口冷气。
他抬头望望暗淡月亮,又侧身,将视线转向家的方向。
只短短距离,骑马半个时辰就能到的地方,现在却像是隔了山川大海。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谢安眯着眼,在心里想,她现在在做什么梦,梦里有没有他的位置?有没有听话,有没有胡思乱想,有没有怪他,或者思念他?
但与此同时,睡不着的不只他一人。
琬宜裹着被子到鼻尖,眼睛盯着细细窗棱。心里反反复复念着一句话——
谢安,你千万千万要平安。
……
第七日时,有雨,停战。终于得以喘息。
琬宜连着几日没出门,早起时看见窗外茫茫雨雾,压下去的愁绪还是涌上心头,滋味难以言表。她呆坐片晌,还是烦闷,索性撑了伞,出去走走。
谢暨瞧见,抿着唇冒雨冲到她身边,往她肩上披一件厚外衣。
琬宜抬头,发现他已经比她高了半个头了。
忽然间就鼻尖泛酸,她手指捏紧伞柄,眼底泛上红晕。谢暨一滞,下意识抬手想抹去她眼角泪,手在半空时又觉不妥,堪堪停住。
他艰涩咽口唾沫,低声哄,“别哭,你现在特殊,万一坏了身子就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