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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个人就要冒烟了。要不是觉得放下琴就跑开实在是太丢人了,他早就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蹲墙角了。
刚走了两步,韩云溪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慢地回头看向面无表情的长琴,小小声道:“大哥哥,你也……一起吗?”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往门外蹭去。
“祭典我会参加。”长琴言简意赅地道,似是不愿多言。
韩云溪胡乱地点点头,转身就跑出长琴的房间,顺着木制的阶梯,一阵风似的跑没了踪影,好像一刻都不愿意再待下去似的。
当韩云溪彻底从他的视线中消失后,长琴缓缓地坐在椅子上。浅色的唇微微动了动,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他微微仰首,右手依旧淌血的掌心轻轻覆盖在自己的眼睑上,左手则轻轻拨动琴弦,突兀的单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响起,愈加凸显房间的死寂。
“……其声不奇,不古,不透,不润,不圆,不清,不芳,勉强得了个静字,真真糟蹋了上好的久年老桐……”长琴的唇迅速开阖,阴郁的声线,模糊的声音,隐约的怒气,“连初学琴艺之人都看不上眼的东西……”
长琴猛然挥手,一道无形的劲气直直击向桌案上的琴。然而,当如此近的距离,那道劲气非但没能击中古琴,反而拐了个弯,直直击中了桌旁的铜镜。
那面铜镜,无声无息地化为了齑粉。
染上了掌心鲜血的眼眸里,怒气汹涌,却不知道这股怒气是冲着这张劣质的七弦琴还是那个八岁的未来巫祝。
“这样一个破烂东西……偏偏……”长琴眸底神色变了又变,终于平静下来,只是看上去非但没觉得平和,反而有一种压抑的深沉。
他,似乎,应该重新定位一下那个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长琴缓缓起身,走到了窗口,遥遥望向了祭坛的方向。那边,一个身穿巫祝服,手持法杖的男子正与韩休宁说着什么,周围的村民皆是满怀敬意地看着他们,想来那一位便是所谓的来自幽都的贵重之人吧。
长琴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目光便不自觉地落在了韩休宁身边的男孩身上。
“唔……”长琴的凤眸微微眯起,怎么忽然觉得,这个小云溪长得越来越顺眼了呢。原本还觉得他长得有些像韩休宁,但现在眼见着,这两人哪还有半点相似的地方——韩休宁比起他的小云溪,简直就是差远了!不出五年,就是诸天之上的仙神,又有哪个及得上他的小云溪……等等,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东西。
长琴的脸复又阴沉下来。
长琴回头看了一眼往日他根本连看不会看的七弦琴,薄唇抿成一个冷硬而倔强的弧度——他似乎小瞧了韩云溪在他心中的地位了呢。只是,权当消遣的东西,真的能够放在心底吗?
他,值得吗?
长琴轻轻按住胸口处,似乎,当他面对那张普通至极的七弦琴时,不敢露出丝毫表情,不敢上前一步,唯有以疼痛来使自己清醒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怕他会忍不住,将那个孩子抱在怀里,嵌进骨血中,再不分开。
那种连血液都沸腾起来的感觉,太过陌生,陌生到,他忍不住想要排斥。不过一张做工粗糙的七弦琴,只因出自他的手他便已经如此,这样的情绪,分明已经超出了底线!
长琴死死看着那个不过八岁大的男孩,眸底情绪晦暗不明。
许是他的目光存在性太强,那个扯着嘴角勉强做出和韩休宁相似端庄神态的男孩似有所觉地抬头,脑袋一偏,直直向着长琴这边看来。一眼见着长琴,韩云溪的小脸登时露出明媚非常的笑靥,顾不得身侧韩休宁的冷气,当即冲着长琴小幅度地挥手。
长琴下意识回了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韩云溪笑得更开心了。
长琴霍然转身走进了屋子,没将他有些懊恼的神情表露出来。长琴往床。上一靠,单手扶额——这简直了都,明明满心的焦躁不安,偏偏一见着那个孩子冲他笑,他也忍不住笑。甚至于他的心里还冒出了那样一个绝不适合自己的念头,饶是他自己都惊了一下。
“你只要一直笑着便好,所有可能夺去你笑容的一切,我都会为你铲除……”长琴轻声呢喃,面带嘲讽,“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念头,当真……笑……话……”长琴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最后没有了半点声响。
他静静地坐屋子里。
屋外吵闹喧杂,即使报草祭真正的祭奠是在太阳落山之后开始的,但现在已经有了节日的热闹气氛。长琴定定地看着房门,有些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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