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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很矛盾。既想顺从爹的意志帮他整垮这个家,也想牢牢守住门庭,守着里头的生活,等晴阳回来。哪怕是骨架,百年传承,这庞大的家族延续下数不清的枝枝蔓蔓,也定然是一具硕大无朋的骨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只要它不僵,看起来仍旧是不可撼动的样子,让它立在晴阳身后保护他,成为他的依靠。”
“弟妹开智早,同龄的孩子在思想谋略上确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为当年事你来与我致歉必然是真诚的,但说只因不懂事,难道不敷衍么?那分明,是太过懂事了!”
“你当然会怕。怕晴阳回家后变成又一个我,更怕他无法改变。他当然不是我,二叔将他教得自由自我,在罗家的生活也许清贫,却随性洒脱,不争也无求,他很快乐。那样的生活突然失去了,再要他扭转性格回去沈家当一个孝子贤孙,当真是毁了他。这一年年,我不逼他,也是因为没有准备好让他回来。以为这一次应该可以了,想不到那些人已等不及。也好!不用守了,更不必再顾念谁,不需要逼晴阳选择。哼,真该感谢那些蠢货们!”
“呵呵,弟妹舍弃的岂非更多?江南三家,杜、夏、沈,再加一个天颖楼。如今夏忆近乎隐退,天颖楼争位内耗元气大伤,若再少了沈家赞力,凭未名庄独木擎天,恐怕很难阻止凌容宁入主江南了。即便如此,你也不愿利用晴阳牵制凌家。小叔素来看重你多过槐实,你不走,将来未名庄女当家的位子定是你的。如此一来,晴阳还得在要不要入赘这件事上愁一愁。于是你当家不要做了,晴阳家也不用回,就在这小山村里清清静静过日子。管它江南最后姓了谁,都与你们无干。”
“所以弟妹大可放心,只要有晴阳在,我们的立场就是一致的。至少,不会是敌人。是不是啊,外头竖着耳朵听半天的傻小子?”
——一声唤,半在梦中,半余耳畔。醒一醒,认一认,发现当真在墙外。门开了,妻子一脸嗔怪笑望着,过来拖他入内。
便确实看见说话人的脸,苍白之上覆了顽皮,苦与乐诡异地融在一起。
“下次再敢听墙根,我把你耳朵拧下来。”
笑声中光影轮转,忽然手心里不再有爱妻的温度,忽然谁都不再笑。
马蹄奔驰声里交织了种种争执,又是谁在是非曲直里周旋抗争?
一忽儿像是自己在怒狂,一忽儿又是那人舌如簧,许多人的话语叠加,听不得一句真切。蓦地肩头一沉,被撞得趔趄,回头只见针锋相对的杀意,玉石俱焚。
“哥——”
梦境中的撕心裂肺,意识里明晰地确认那是兄长。可为什么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哪怕仅仅是关切和安慰。却唯有他靠在自己肩头,唇齿携腥地苦笑,说:“一念之仁,一念之仁,却几乎害死你。是我太蠢了!”
又说:“不回来是对的。这样,他们就不能像欺负爹一样,欺负你了。”
再说:“只要是你提的,每回我都答应,这一次也好想应你。可是晴阳啊,哥觉得好累!十年了,应了你,等着你,十年过去,哥真的守不动了。我从来没有骗过你,怕这趟应了你反而食言,你会不会怪我?”
苦撑苦熬,亲情贪多:“原只大你三天,却端着兄长的架子压你一头,这声哥,叫得悔吗?”
最后一言:“是啊,哪有后悔过?给我们晴阳当哥哥,得意,这辈子,不亏的!”
话尽了,人睡去,画里画外都落下泪。想不通,唤不回,声嘶力竭!
啊啊啊——
身体骤然摆脱了束缚,沈晴阳汗涔涔仰躺着,看清顶上悬着的面容,劫后余生般哭了起来。
“哥!”他攥住兄长的手,孩子似的诉说委屈,“我看见你死了。我以为,以为——”
沈嵁微凉的掌心按住他额头,似有安定的力量。
“噩梦,醒了便好!”
别室中,小堂代替沈氏兄弟成为众人的中心焦点。并没有人提出责怪,大家只是震惊之余更后怕:“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么?”
放弃陪伴,只将独处的时间放与兄弟二人,槐真此刻坐在小堂侧手,反而比任何人都平静。
“那也要他真的以为自己病着才好啊!”槐真轻轻叹了声,对小堂报以歉意的微笑,“小堂与我说时,我本不信,以为是误诊。他看起来好好的,什么都想起来了,性情还和从前一样,也想通了愿意离开罗家回风铃镇,我无论如何不能信他颅内血块未消。又想,便是未消也不必着慌,横竖爷爷在身边,总能好的。直到出了那样大的事,晴阳哥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