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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没的时候。那么大的一个活人,突然就没了,变成了一颗脑袋,冷冰冰的。我抱着他,就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凉,越来越凉,跟被抽空了似的,变得跟我爹一样凉。从那天起,那滋味就长在了我身上,就叫怕!”瑛子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后来拉起了杆子,有了兄弟,身上慢慢又有了热乎劲。再到后来,投了八路,人就更多了。一天到晚,吵吵嚷嚷,闹闹哄哄,人就更暖和了,也就真的忘了啥叫怕!直到昨天,政委松开我的手的时候,我突然又觉得冷了!那冷一丝一丝地爬上我的心,就和当年我爹死的时候一样。把我的胳膊,腿,脑袋,五脏六腑全冻住了!冻得我喘不上气来!我怕,我怕得不行,我怕死人,我怕我的亲人再没了!”白朗这时又开始哽咽了,“我不能没有亲人了!”
瑛子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白朗的头揽在怀里,深深地抱着他,抽泣着。
虎妞望着,眼角的泪也不知不觉淌下来,她伸出一个拳头,捂在嘴里,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过了两天,白朗来到山上,剜出地里的草药。回到营房,抱着厨房的大锅一言不发地走了。
来到院子里,他把大锅撂在墙角,挥着斧子,劈柴。白朗的脸冷冷的,机械地动作着。大家围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都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孟二狗凑过去:“白爷,我帮您干哪?”
白朗一声不吭,仍旧恶狠狠地劈着劈柴。
劈完柴火,他把大锅点着,柴火在熊熊燃烧着。大锅里浓重的黑色汁液在沸腾着,白朗不顾刺鼻的烟味,来回搅动着。众人仍旧远远地观望着,捂着鼻子躲着难闻的药味。
白朗把最后一把草药扔进锅里,将铁锹一扔,走到院子当中。
他突然跪倒,仰天大声说道:“爹,我要破誓了!将来到了阴间,你再打我骂我,我给你磕一百八十个响头!可这誓,今儿我是非破不可了!”
大家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白朗站起身,望着身后咕咕冒响的大锅:“把咱团里所有的子弹、刺刀、大刀片子,还有长矛,凡是看得见的,通通搬过来。锅里煮的东西能见血封喉,是剧毒。我白家世代为匪,这药方向来一脉单传。见血封喉是世间最猛的毒,涂抹在枪弹,刀剑上,中者登时毙命,无药可救。因为杀人太多,我白家历代都不得好死。于是从我爹起立誓,以后白家后人断不得用此药方,违誓者天打雷劈!”锅里的水沸腾得更凶了,冒着浓烟,“快去,把所有子弹都拿来,全浸在锅里。豁出去我一个人遭雷劈,把眼睛里能看着的小鬼子通通宰光!给兄弟们报仇啊!”一瞬间,白朗的脸变得狰狞。
大伙被镇住了,没人敢动。
“去啊!”
这时,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汉子突然走了进来,一脚将锅踢翻。锅倒在地上,汁液溅了一地,大伙都呆住了。
白朗气得冲上去,一把揪住汉子的衣领,挥拳要打,一看那张脸,拳头顿住了。
“白朗,你还嫌自己闯的祸不够多吗?”汉子说道,“你记住,鬼子是畜生,我们不是!所以我们不能使畜生才用的招!”
白朗的嘴咧了一下,拳头无力地垂下了。
这个人就是赵志刚,原来是一营的营长。老团长调走以后,总部让他去延安学习,就是为了回来接替团长的工作。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团里的政委和团长都是苏政委一肩挑。而且当年白朗就是被赵营长从死尸堆里刨出来,才加入的八路军。
“现在宣布上级对你的处理决定。”赵志刚说道。
白朗垂着头,一声不吭。
“免去你独立团武工队队长的职务,降为普通战士,以观后效。”
白朗一下抬起了头,眼睛里充满了惊讶。
“怎么,还不服气?”
“不,我觉得太轻了。”
“这样的决定我也觉得太轻了,不过,这决定不是我做的。”
“谢谢组织。”
“别谢了,我们一起去祭奠一下苏政委吧。”
两人来到山头一个墓碑前,墓碑上用毛笔写着“独立团政委苏新之墓”,另一块木牌写着“武工队队员阿奎之墓”。
“听说你去杀虎口之前,给自己挖了个坑?”赵志刚问道。
白朗点了点头。
“这墓碑下面埋着的,大多数都是空坟。没有回来的同志每人都有一个。仗打了这么多年,有太多的人倒下了,也有的人腿软了,跪下了,还有的跑了,可总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