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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是什么意思?一个矢一个口,口里说的和箭的方向。如矢,就是像箭的方向一样,有一个指向。口说心传,一个指向,乃为知。口说心传指向道,确实和道直接相通,乃为知道。这样说来,你们就应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学道。
说到这里,丘云鹏停顿了一下,问:知道繁体的“学”字怎么写吗?
茉莉摇头。
很简单嘛!底下一个“子”字,小孩子头上顶了一摞书,上面那一堆东西,叫书。他顺手写了一个繁体的“學”字,递给茉莉。他字写得很潇洒,充满了渊博的学问和威严的气度。
过去说教育,“教”字什么含义?你知道繁体的“教”字怎么写吗?
不知道。
于是乎,又写了一个繁体的“敎”字,递过去,显得更加潇洒,威严:那就是在小孩子头上加一把刀,逼着他学文化,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化,人文之道理也,这就叫教育之“教”。
底下,展开的宏论就更多了。
什么叫孙子呀?什么叫老子呀?我们现在骂人家孙子,贬义,晚辈,小人;老子,长辈,大人物。古代有一个人叫孙子,写了一部兵法,叫《孙子兵法》。所以,兵法就是小人研究的。小人争权夺势,互相残杀,就学兵法,所以孙子写兵法。
那么,研究“道”呢,是大人物,是真正智慧的人研究的,所以,老子写《道德经》。懂吗?
如此云山雾罩地说来说去,中间不知道经过多少环节,这些环节之间的递进关系,情节逻辑,是茉莉事后怎么也回忆不起来的。总之,最后居然进入到了她要不要上床的问题。
她缺乏思想准备,她缺乏对这个巨大反差之间递进的全部逻辑情节的理解。当她面对这样一个具体问题的时候,面对这样一个可以说是有那么点醉醺醺的纠缠的时候,茉莉第一次觉得自己失去了判断。
接受他?接受不了,不对劲儿。拒绝他?拒绝不了,无法拒绝。他说了一堆让她感觉到莫名其妙的话,最终,要求自己做一个漂亮女孩子的奉献。
她闻到了他身上那带有酒气的、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味。是蟑螂气,樟脑气,还是一本旧书的气味?这些气味熏着她。她看见他的胡子,那些原本看着威严现在感到肮脏的络腮胡,让她生出一种说不上厌恶的厌恶。
按照她以往处理异性关系的逻辑,她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类似的问题,但是她今天却找不到感觉。一瞬间,她脑袋里闪过很多错综叠印的印象和画面,它包含着很多利害的考虑:五十万,八十万,意向,文件,主持人,节目,专栏,靠山,文化沙龙,专题节目……。
在一个她感到尴尬、对方也很尴尬的不了了之中,她告辞了。
临走好像只听到了一句话:……你以后可以不来了。
走出楼门,茉莉发现外面下起了小雪。
一层薄薄的、还未把整个地面覆盖住的雪,因为冰冻而打滑。零零散散的雪花飘来,在灯光下像细碎的银箔闪闪发亮。自己呵出的白气在眼前弥漫。
一辆出租车在身边慢慢停下来,她摇了摇头,车又慢慢启动,开远了。她想在雪中的街道上走一走。
远处的公路,被稀疏的车灯点缀得空空荡荡。
九 情场征战
在他一生的征伐之中,对异性的征服、占有乃至蹂躏,常常是他衡量自己人生战绩的账目之一。
丘云鹏站在窗前高高地看见茉莉穿过楼前枯黄的草地朝远处走去,也看见出租车在她身边停下来又开走了。他注视着茉莉远远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有点烦躁。
拿出一本《金刚经》,铺在桌上,准备抄写一遍。纸,已经铺开了,写了两个字,他又站起来,把一串念珠握在手中,一颗一颗数着,目光矇眬地看着眼前的灯光,若有若无地背诵着《金刚经》,还是找不到心绪的宁静。
一个人,一个口令,真是一个人的命。大道无情。他的思路,落在地上有点枯涩,飞到空中有点飘逸。
刚才高高地望下去,看着茉莉渐走渐远,没有让他体会到做猫头鹰居高临下窥探的快意,一瞬间倒让他想起动物园蛇馆中的那一幕,好精彩的一刹那,好精彩的“以小吞大”。
古人说,蛇吞象,好像是个讽刺,是贬义,其实,是个天才的壮举。这个世界没有给众人提供蛇吞象的可能,但是,却给个别天才的操作家提供了珍稀的机会。蛇不仅可以吞象,只要放开胆子,找到方法,还可以吞食大得多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