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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是尼姑庙。想到修行就见到尼姑庙,见鬼!她在心里骂道。船前驶一分钟后,峭崖上的尼姑庙、古树、紧闭的门更清晰了,其他游客纷纷涌往底舱,她也没发觉。
近乎恼怒的透明(2)
等回过神下到底舱,已没靠玻璃窗的位子,她只好坐在楼梯上。水泡银闪闪在船底游动,光线一束束从水面射下来,水起伏的快乐,就是她曾有过的快乐。观海底自然景致,纯属一时兴起。但此刻,她掏出照相机,是愉快的。
手掌大的鱼,一群群视若无人地游着。白沙石间的海藻一片又一片,船经过,就不断摇动,荡得水兴奋不安。又轻又柔,像人的拥抱。想被拥抱?不,已经失去,所以不必当真。不当真,才可以正常地引着比喻,不带酸酸的浪漫劲。礁石几乎划破船底,特殊加工没在水下的玻璃舱,底面一定铺了厚橡皮,不然早撞得船沉人亡。鱼越来越密,越来越黑,在水里游得自由,好像精子,游在水道里。这个比喻一点没猥亵的意味。
她站起来,打开闪光灯,拍一张精子群行的情景,不拍毫无意识的礁石。她举起镜头,眼睛盯住玻璃窗,连续按下快门。突然,镜头中出现一条大章鱼,朝她的脸猛冲而来,啪的一下八个吸盘同时扣在她脸前的玻璃上。她吓得大叫一声:“章鱼!”
当她醒过神来,和众人一起看玻璃时,那里什么也没有。小小的黑鱼优雅地集体转了个身。“这一带从没有过章鱼,神经病。”船老板不高兴地说。刚才舱里游客因为她一叫,一起拥向她站的右边,船被猛扭了一下,好不容易摆稳。船老板赶紧叫游客各自回原位置坐定。
她火了:“你凭什么出言不逊,明明就是章鱼。”
“不要大惊小怪。”船老板口气不狠了,像要息事宁人,继续做他的生意。
她比受责怪更恼火:“明明是一条大章鱼。你不能骂人。”
“嗨,”船老板也不客气了,“这么近海有章鱼,我就开渔行,不赚这辛苦钱了。”
一位当官模样的游客站出来断理:“她说拍了照片?那就见照片吧,问题简单,一清二楚。”这一说,她才发现自己冒的火实在没必要。她不想打这赌,但船老板得意扬扬地说:“我他妈的此地生此地长,海里山头烂熟。你的乘船费胶卷冲洗费我全付了,怎么样?”他的态度变友好了,继续兴高采烈做导游介绍。她想了一下,就转回胶卷,下船时递给了船老板。
快冲一小时,她逛了一小时商店,表盯得极准,回来看印出的照片。果然有一张:紫黑的海水里有个漂浮物,样子像章鱼,只不过是透明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也可以说是礁石上的花斑。船老板不认账了:螺旋桨打起的浪花加上玻璃上的麻点,照片模模糊糊,什么也不能证明。照相馆的冲印师傅更气人,说她的胶卷有问题,让她买这儿产的胶卷。两个男人相视而笑,脸都变得尖尖的。
“游客扔的东西太多,塑料袋什么的。”
“旅游污染。”
“可能是保险套吧?”
两个男人来劲,说得不像话了!她扔下钱赶快走。无聊之事被她弄得更无聊。游船照常每小时开出海湾。她坐在售票处不远的长椅上,气生够了,觉得有些凉,便往山上走。门窗上的铁框样式都不一样,黑色多绿色稀少。网状密集的巷子人影增加,跟在她身后。前面左右的石坡没一个人,她停在迂回的梯子边,克制不住对自己的怒火。看什么海底自然风光?看出一场吵架!生平最烦的就是吵架,却总是逢架必吵,未胜先退。两辆摩托急驶而来,打着转,突然停在她两步远的地方,罩着头盔穿黑皮衣的家伙很像那个游船老板。
肚子饿,头有点痛。太阳已退入海里,身上的衣服显然不够,得加件毛衣才对。怎么忘了吃晚饭?受气后,她就会晕头转向。
回到别墅,她松了口气。海上没有星光,月亮没精打采地在云间立着。阳台旁的仙人掌模糊一团,不过车辆比白天多,有的车还能怪叫,对讲机在响:有人不会使用电炉加烤箱,有人热水器没热水,问题,全是问题。总之,这儿夜里比白天喧哗。
她泡了杯茶,走到阳台上。朝墨黑的夜海注视许久,心才静下来。然后退进房间,闩上落地窗,拉好窗帘。睡意袭来,她打了两个呵欠,躺到床上。猫为什么会溜进房间里,从床上跃到厨房?她突然惊醒了,发现房门大开,走廊灯光铮亮,泻入房间。她下床,去关房门,才发现房门是好好关着的。敞开着的是冰箱门,冰箱灯光照得房间一股腥味——冰箱门前地板上坐着章鱼,一条章鱼!圆头圆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