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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日头偏西了。
“明王谋逆,是灭九族的大祸。”乐卿大人忽的抬起眸子,里面似乎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京中、各地遭供诉的官员已过百人,神威军自武将军起解职调派数十将领,刑部、大理寺每日外出押解的卫士周转困难,每当夜晚,城中连大声哭号的婴孩都罕见……若是作说客可以救你,又有什么不妥。”
他的话让我开衣箱的手顿了一顿。
今日必有大事。
他也罢,景元凛也罢,都不像是来奉劝我的,倒像是来拖延时间。
我解开外褂,除了随手扔在衣架上。将衣箱里翻出来的外衣披在身上,缓缓同张之庭道,“……可惜我并非受其牵连,我是身在其中。”
“小鹊……”
他看着我将皂靴登上,玉带扎起,头发束顶,愣愣说不下去。
“当初,之庭为什么要接受皇上敕封?”
我一直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违背了初衷。
“那时你自函谷回来,受伤在宫中将养,寻常身份难以得见。”乐卿大人终究扭过了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脚面上,“有一日皇上召我,说朝中人心难测,孤身难免寂寥,是否想过留京奉事……”
我不禁晒然。
他就这样收买了你呢。
“若不是你要留下,我何须顶这冠带。”张之庭抬手嘲弄般的叩了叩乐府人的高帽,眸光重新回到我的脸上,看我笑着点了点头,一瞬间又变得热切起来,“小鹊,若要离开,你只需说一声,我……”
哦,收买的还不彻底。
他迅速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块半掌大的牌子,呈给我看。
只见铜牌刻花古朴繁复,中间朱漆凸出“便易”二字,背面一排小字说明:此令即出,便宜通行。
细细看了镌印,认出是先帝的名讳。
想了想,明了大约是上一任皇帝命他先父出使周邻采风时,所予通行的令牌。
忍了笑按回张之庭手心里。
楼下还不晓得多少耳目呢。
我把他发凉的手指扣上铜牌,指腹摩挲了一下差距的温度,带着盈盈的笑意,轻声问,“何时提审逆党?”
连这压箱底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可见那个时间也远不到哪去。他一刹怔愣,仿佛当真受到了蛊惑,口中呐呐道,“今晚大殿……”
果然。
含笑偏头,余光正瞥见阁楼窗下,施施然由远而近的一列宫娥。
“我不走。”
白莲挂在腰下,青鸟置入怀中。要感谢此间慷慨大度的主人,将些些身外之物,一通搬来此处。
转个身。南人宽袖窄腰的礼袍,颀长修身,每有动作,月白的下摆便依稀青云流动——加之一把折扇轻摇,真如玉树临风。
“比起你,当初我为什么要入朝,我也不知道。”我伸手在神情茫然的乐卿大人眼前挥了一下,看见他眸光随之聚拢,眼底渐渐带上一层复杂难辨的颜色,又笑了开来。
“现在想想,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天。”
东阁有廊连接重华正殿。走廊尽头,恰好是我能够活动的范围。
不到十丈的距离。起初像是徒步攀爬一条荆棘密布的险峰,越高,越窄。过了中半,又像是行在柔软麦草铺就的田间道上,越前,越宽。
立于彼端时,正好宫娥们进殿。
她们是长泰宫和中宫的女官,每日晚膳前,来此问候帝王一日起居安否。
我肃然听着她们的询问,如往常般毫无异样。这是来自两宫女眷的细致关怀,照拂到皇帝的身体安泰,衣膳用度和寝事妥善。
直到领头的女官,带着三两宫女慢慢向我走来。
镇守走廊的禁卫眼看交叉了长戟。
立于我身后的乐卿大人骇抽一口凉气,不动声色扯拉我的衣袖。我回首望了望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肚内,换成匆匆一个微笑。
不说再见,因为不会再见。
而那位停步的嬷嬷对着寒光闪亮的兵器面沉如水,昂首挥袖喝斥,“放肆!本内官奉太后口谕,传中书侍郎苏鹊即刻觐见!”
“微臣谨遵懿旨!”
我闻声震开袖口,团身伏于地上。
李代桃僵
依旧是汉白玉石砖铺砌的广场,依旧是两排一十六个青石灯笼排开,当中正对一座琉璃黄嵌翡翠绿的殿阁。
即便至高无上的皇权,也有压制他的尊贵。纵是风疾缠身,太后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