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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不明其意,道:“所贺为何?”
刘文静直起身,嘴角噙一抹凉薄笑意,微眯了眼道:“臣恭贺陛下既不失国之肱骨,又不损当朝良才。”他说这踱了两步,侃侃而谈,“陛下向来慧眼识才,将张亮一案交付大理寺,想必也对孙大人信任得很。如今以孙大人之查到今日,人犯张亮仍无罪咎,由此可见,张亮岂非清白邪?如此一来,裴大人即便有授意动用私刑之嫌,按律也与人犯同罪,而张亮既无罪可查,裴大人与张亮同罪,不也就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了?”
李渊听罢,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由又气又怒,却是半分奈何他不得:好你个刘文静!这一番巧舌如簧,将我最最倚仗亲近的朝臣与张亮绑在了一处!我若一意要治张亮的罪,那裴寂便也要跟着满门抄斩!真是竖子可恶!!!
朝堂之中,李世民心中也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刘文静此举,一石三鸟,既探出私刑实乃裴寂所为,又让秦王府一众人眼见得高祖皇帝并非幕后主使,更是帮张亮脱了罪。
但此时李世民心中欣喜之外,另有一重苦涩与不解:刘文静即便素性狷狂,也不至于狂妄至此,而他今番所为,不啻于一下子将高祖皇帝与裴寂得罪个遍!却是为何?
在李渊沉吟之间,各路人马心思各异,朝堂之上静若无人,各人要么低头避嫌,要么偷偷瞄上李渊一眼,独独刘文静一个神定气闲,坦荡荡直落落看着李渊。
良久,李渊长叹一声:“孙爱卿,你回去将张亮一案……结了罢。”
一锤定音。
正文 捌柒
此事一了,高祖皇帝也意兴阑珊,草草宣了几件政事便退了朝,刘文静迎着一众朝臣瞩目提袍跨出太极殿,悠悠逛到钟鼓楼,自有家仆牵了马来让他坐了,不紧不慢自去府邸将歇一程。
正当丫鬟将药煎好了送进堂,胞弟刘文起哐当一声推了门进来,撞翻了药盏也全然不顾,一张脸急得通红,满头亮晶晶的大汗珠子:“哥,你疯啦!”
刘文静看着撒了满地的药汤,慢条斯理对那丫鬟道:“不用端药过来了,你只将龙胆虎骨炖些给我提神即可。”
谁知那丫鬟闻言怯生生道:“回大人,那龙胆虎骨……春婵夫人前日拿了些,不,不剩了。”
刘文静皱眉道:“你再说一遍?”
那丫鬟越发害怕,噗通跪下了道:“奴婢该死,那些药材大人交待了奴婢看仔细了,奴婢却没能拦住春婵夫人,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丫鬟说着不住地往地上磕头。
刘文起见状急道:“哥,甚么时候你还计较这些,嫂子就那脾气——”
刘文静伸手制止他聒噪,转过脸看那丫鬟半晌,兀自笑了:“你别磕头了,起来说话。”
那丫鬟直道“奴婢不敢”,仍跪在地上,刘文静叹了一声,道:“春婵夫人要了虎胆龙骨作甚?”
“夫人说,说她长兄这一阵头风发作得越发厉害,甚么药也止不住,奴婢横竖拦不住,还挨了夫人一顿打……”
刘文起忍不住道:“哥——”
刘文静冷笑一声:“她那好兄长少逛两次花街比吃甚么仙丹都有用,倒会甚么都往娘家搬。上回私自代我收了别人的寿礼我还没工夫与她计较,又不消停了……”
刘文起急得直搓手:“这节骨眼上这些芝麻粒大的小事你还计较个甚么!倒是今日在朝堂上——”
刘文静却只当他耳旁风,自顾自拉过锦衾在身上盖了,人索性懒靠在胡床上,对那丫鬟道:“你叫人给我这里添两炉炭火。然后你去传我话,告诉春婵夫人,她眼下要甚么赶快的都拿齐全了。”
那丫鬟惊讶得呆立在当场道:“大人,这……”
刘文静伸手拿了手炉拢在怀里,看着窗外盛夏浓绿树荫,眼底神色淡得浮了一层秋霜也似:“等春婵夫人拿得心满意足了,你便带人把她送回娘家去,别回来了。”
刘文起大骇道:“哥,这可万万使不得,你这——”
刘文静这才正眼看他:“这芝麻粒大的小事别再嚼吣起没完,说说让你跌进门来的,那件了不得的大事罢。”
“啊?”刘文起愣了一声,才想起自己所来为何,一张脸顷刻又急得红了,“哥你今日在朝堂上为何要如此顶撞圣上?还特意与裴寂过不去!须知——”
刘文静却淡淡扫一眼更漏,掀被起身道:“歇了也有一阵了,你说的我都已知晓,我去秦王府一趟,你好生当差。”
他说罢再不听刘文起废话一个字,抬脚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