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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散发,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出奇,比天上的星宿还要亮。
“……我敢打一百个赌,那火就是福祥放的。”
“我想也是。”
……
又是一个白天,阿林、夏发和我三个人坐在苗竹窝的一块空地上,忧心忡忡地谈论着那件至今余波未消的大事。天哪天,死了四个人,其中有三个是广林的小鬼,还有表姑下落不明,这样的事在龙女村人看来已经是天大的事了。所以尽管挨家挨户都要搜查,每个人都得回答问题,有一次工作队甚至把全村人叫到晒谷场上,让大家辩认下流主任手中那只已经有点破损的陶壶,还说只要说出了这是谁家的东西,提供消息的人可以从工作队领到十元钱。十元钱在那时无疑是个大诱惑,那一刻,站在队伍外围看热闹的我、阿林、夏发脸上变了色。还好那天小文发烧,正躺在家里的竹床上睡觉,不然他只怕要被晒场周围那些民兵手中的钢枪吓出尿水。
“不要怕,我家那壶没哪个看过,是放在屋角里不要的。我那天装油时才找出来的。我娘和我爸也不知道。他们俩是糊涂蛋,经常不认得自家的鸭嬷鸡婆。我爹一有空就坐在屋里写什么剧本,我娘呢,她倒很会摆动作,摆得很好看。”
这话阿林在晒场那儿可不敢说,现在坐在苗竹窝里,四周都是密森森的竹林,竹荫遮天蔽日,连空气都是绿的,但竹林里却难藏住人,我们六只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围,突然间觉得那些一根根壁立直的竹子真可爱,要是它们将叶子长在根部或是半中间,人们可以藏起来,我们可不敢这么说话,现在没事,我们放心地说着秘密,感觉自己好像电影里的八路军。
“我就怕小文瞎讲。”
阿林瘦了,两只乌溜溜的眼睛这会儿大得像牛眼。
“我用毛虫吓了他,还告诉他楼梯下面埋着死佬,他应该不会讲。”
我维护着小文,因为夏发已经说过要拿死蛇放在小文脖子上,那我可不情愿,我宁可用自己的方法来封他的口。
《我的1968》 第四部分(10)
“福祥没死,玉娇也没找到,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回浙江去了?”
夏发忽然望着竹梢问道。
“那样最好,福祥是个好人,玉娇也好可怜。我们求菩萨保佑他们不要被抓住吧?”
阿林说着跪了下去。夏发挠着圆乎乎的脑袋奇怪极了:“在这儿拜?菩萨又不在这里,他哪儿看得见啊?”
“嘘,可不敢这么说。我奶讲啊,举头三尺有神明,菩萨每时每刻都在天上看着我们,快跪下吧!”
他这么一说,我和夏发赶紧跪了下去。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先瞄了会儿彼此的头顶,然后才学着阿林的样,深深拜了下去。当我的额头触到地上潮乎乎的落叶,嗅到那股略含土腥的芬芳时,眼泪倏地涌了上来。
真的,我好想表姑。想到表姑和福祥有可能埋在不知何处的土里,我又觉得脚下的泥土有些邪气了。
“我们许个愿吧!这样合着手,眼睛闭上,在心里默默地求菩萨保佑。”
阿林的奶奶是全村有名的居士,她一年三百六十天吃长斋,从不杀生,这一点和春秀婶婶一样。阿林和奶奶感情很好,他奶奶常带着他翻过牛头寨到邻县的安息镇庙里求神拜佛。那个庙我去年跟奶奶去过,小小的,贝壳似的紧紧攀附在陡峭的石山上。椒红的墙、黄色的琉璃瓦、绿色的檐和柱子,还有金色的佛像,佛堂里幕布般垂挂着的幔障,缭绕如云的香烟、宏亮而又忧伤的钟声、蛙鸣般的木鱼声,还有那两个齿落步摇的老和尚呻吟般的念经声,这一切都使我对庙堂有了一种夹杂着恐惧的崇拜,安息镇的小庙也因此画一般铭刻在我脑海里。可惜那座庙上半年给红卫兵们拆了大半,不过听讲佛像还保留了,因为拆庙的当日有红卫兵摔断了脖子,当地的老表拿家伙和红卫兵干仗,红卫兵只好抬着伤员撤走。阿林奶奶听到拆庙的消息后哭肿了眼睛,从那日起,他奶奶就天天在家里烧香念经,所以阿林懂得许多这方面的事。
“许什么愿呢?可以随便许吗?”
夏发从没去过庙里,不懂规矩,阿林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我们耳边蓦地响起了几道清脆巨大的响声,这声音那么锐利,猛然间炸开,浓浓的竹荫网似的被撕了一道裂口,白灼灼的阳光泼下来,染得我们浑身发白。
“是枪声!”
“是杨梅坑那边传来的。”
阿林和夏发箭一般地从竹隙中射了出去。
当我趔趄地跑出苗竹窝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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