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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冬烘先生们气不过了要用强力禁止它的流通,则我对此种蠢方法不免一喜又一惧,喜的是由他们强压的手段正使这本书从暗中四方八面去发展,惧的是因为暗中流通得太厉害了,不免有些奸商从中取利,把这本书原意好处改窜做坏的了,而使它最正经的变成为最淫的了。故我预先声明:若此书将来变成为淫书,多因为一班人不许它公开研究的缘故!”
实事求是地说,张竞生征集性史,立意是正当的,纯粹是学术研究,绝非为了发财。而且他在每篇后面的按语中所提出的第三种水、七擒七纵以及相关性知识,也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但严酷的现实给了他当头一棒,把他那一相情愿的美好愿望击得粉碎。
张竞生原以为,细思此事,何日无之,何地无之?征而集之,研而究之,正是天经地义,并打算一集一集地出下去,完成一宗名山事业。但狂蜂浪蝶已经把他搞得声名狼藉,他只好紧急通知光华书局不可重版,原来已经发稿的《性史》第二集赶紧撤稿,书局预付的一千大洋也如数退回。《性史》第一集的二百余元版税,全数发给作者。
至此,张竞生忙碌半年,分文未取,却被一世恶名,而且人生道路从此发生逆转,以致蹉跎终生,每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性史》把张竞生窄化、僵化、妖魔化,因为涂抹和覆盖了太多的釉彩,他真实而生动的面影反而变得模糊不清、飘忽不定了。
张竞生百口莫辩,《性史》也命运莫测。老报人郁慕侠在《张竞生的〈性史〉》中写道:“要买《性史》的人,居然有钱没处买,竟至辗转访求,或者登报征觅的也很多,其吸引力的伟大,可想而知了。……后来当局一声令下,谕访查禁,才风流云散,不敢公然出卖。”余绍宋在1928 年2 月25 日的日记中记载:“有宪兵两人登车,入余所坐包房,即各出性史一册朗诵之,真堪诧异。”
叶仲钧在《上海鳞爪》中有打油诗:忍心辣手造淫辞,害得青年不自持。
炫世妄然称性史,料应死后入泥犁。
胡适在《试评所谓〈中国本位的文化建设〉》一文中指出:“中国今日最可令人焦虑的……从读经祀孔,国术国医,到满街的性史、满墙的春药、满纸的洋八股,何处不是‘中国的特征’?”萨孟武在《学生时代》一书中说:“其实,中国一部历史,固然不能用唯心史观来解释,也不能用唯物史观来解释,可否用唯生史观,亦有问题。若勉强求之,似是‘唯性史观’。张竞生之《性史》不过诲淫之书,毫无价值。他若能引用先哲之言以为据,古代历史以为证,则《性史》的价值便不同了。”
呜呼,《性史》之书,诲淫之书,已成定谳。书犹如此,人何以堪?
一、别鹄离莺(1)
张竞生在北京大学已处于不尴不尬的境地。###虽说尚未查禁《性史》,拿办编者,但已派出便衣到各书摊巡视,并对书摊的老板提出口头警告,要求各书摊不得售卖《性史》,否则后果自负云云。
迫于形势,张竞生不得不于1926 年5 月11 日以“性育社”的名义,在《北京大学日刊》刊登启事,称“《性史》第一集,因故不能依期出版,有买他的预约券者,请向原定书局缴券领回原钱”。
张竞生心里明白,此书是再也无法重见天日了,但为了不使支持他的热心读者失望,他故意使了一个障眼法:“以后如有出版,定价特价三角,以答雅意。”
张竞生想做一个为学问而学问的纯粹学者,但偌大的中国已容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反动的北洋统治者对外卑躬屈膝,对内却疯狂杀戮。从1925 年的“五卅惨案”到1926 年的“三一八惨案”,进步学生接二连三血洒街头,革命力量遭受残酷镇压。1926 年4 月,在吴佩孚、张作霖军队的联合夹击之下,冯玉祥的国民军败退南口。
张作霖占领北京,当上了北洋军阀的“末代皇帝”——安国军总司令。
张作霖把持了中央政权后,为巩固其统治,随即颁布了杀气腾腾的《保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