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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劲地往裴玄静身边凑了凑:“姐姐,你怎么能一下就算出黄初三年的干支来?”
“这并不难,有些窍门以后我教你。”
“太好了!”
聊到现在,段成式面前的羊肉羹都结成肉冻了,他还一筷子没吃。裴玄静说:“凉的肉羹会吃坏肚子的,我给你再要一碗热的吧。”
“不用了,我不饿。”段成式又显得心事重重起来。
沉默片刻,段成式问:“姐姐,这个小瓶子值很多钱吧?”
“应该是……无价的吧。”
“你要拿走它吗?”
裴玄静让段成式给问住了。
原先她只希望找到有关金缕瓶的线索,却不料直接发现了金缕瓶的真身。那么,现在是该决定如何处置它了。
既然任务是皇帝下达的,裴玄静琢磨,最合适的办法还是把金缕瓶交给皇帝吧。
于是她说:“此瓶最早是太宗皇帝赐给臣下的,所以我打算,仍将它呈交给当今圣上。”
段成式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裴玄静问:“怎么了?”
段成式抬起脸,清亮的双眸上好像遮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姐姐,金缕瓶是在外公的屋子里找到的,为什么要交给别人呢?”
“这……”裴玄静居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而且她意识到,面前的少年早有盘算。
她索性问:“那么,你想怎样呢?”
“我想要这个金缕瓶。”
意外,却又不意外。
裴玄静思忖,其实段成式也有他的道理。
从渊源来讲,金缕瓶的确属于皇家。但自从太宗皇帝将其赐给萧翼之后,又历经了多次辗转,武元衡应该算是最后一位拥有者。虽然裴玄静曾经拿到过一个金缕瓶,但那毕竟是假的。
若论起来,外孙要外公的东西,并不算过分的要求。
可是她怎么向皇帝交代呢?
裴玄静试探着问:“小郎君会把金缕瓶交给父母大人吗?”
“不!”段成式断然否认,见裴玄静仍在犹豫,他有些急了,“姐姐,我就是拿去派个用场,用完了便还给你,行吗?”
似乎不好再拒绝了,但裴玄静的内心被愈发浓重的阴影所笼罩。段成式今天的种种表现都很失常,让她不能不担心。
她决定再试探一把:“小郎君要用尽管拿去。不过……能不能告诉炼师姐姐,你打算怎么用呢?”
段成式的脸腾地涨红了。他回避着她的目光,期期艾艾地说:“不能……告诉你……”
“好。”裴玄静道,“你拿去用吧,用多久都没关系。”
“谢谢……”段成式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裴玄静的心中有底了——很显然,段成式自己也认为不应该占有金缕瓶。他必定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必须借金缕瓶一用。
他们仍然回到金仙观门口,裴玄静目送着段成式乘上马车走了。
马车出了辅兴坊后便一路向南,在皇城前的大道左拐,继续往东行驶。
段成式把金缕瓶塞在怀里,感觉到它随着自己急促的心跳,也在不停地跳跃着——扑通,扑通……
他掀开车帘,对赖苍头道:“赖伯,到了朱雀大街别拐弯,一直朝前走。”
“小郎君,咱们不回家啊?”
“不回家。”
“那去哪儿?”
段成式用力咬了咬嘴唇,说:“平康坊。”
“啊?”赖苍头差点儿从车上掉下去。他回过头来,瞠目结舌地看着小主人。
“就去我爹爹最近常去的地方,你知道的!”
“可是小郎君,那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啊!”
段成式蛮横地说:“我说能去就能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赖苍头连连摇头:“不行。这要让阿郎知道了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不行不行……”
段成式把脸拉得老长:“我爹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我也有办法帮你开脱。但你若是不帮我……我从今天起就天天找你的茬儿,你等着,不出半个月,我就让阿母把你赶出府去!”
“我的小祖宗啊!”赖苍头连死的心都有了。段成式的聪明劲儿他平日可都看在眼里,知道这个小主人绝对不是省油的灯。他要是真想把自己赶出去,只怕自己难逃此劫。赖苍头一辈子在武元衡府上当差,压根没想过离开后该怎么生活。
朱雀大街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