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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晋生装模作样用手摸摸纸箱,这会儿大概不热了。
那纸箱用很漂亮的彩纸包装着,上面还打了一个大花结,像装着一件价值千金的贵重礼品。
梁晋生说,打开看看?他们西方人接到礼物,都要当面打开,要不就不礼貌呢。
茹嫣想,肯定是一件别的东西,哪会是什么热狗呢。
那杨延平倒是先嗅出了热狗的味道,心急火燎地冲着纸箱乱叫起来。
打开一看——真是热狗,一个个用纸袋装着。茹嫣终于大笑起来,全中国只有你一个人从美国带回过这样的东西吧?
梁晋生说,文革的时候,有一句很时髦的话,还记得不?毛主席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他也笑了,打开一包闻闻,自己就先咬了一口,还好,没坏,放冰箱,够你吃半个月。
茹嫣心里一热,一语双关地说,这正是我想要的。
梁晋生自得地笑笑,看来我没有买错。
见梁晋生已经开口吃起来,杨延平更是急了,站立起来,双手平伸,一副讨要的样子。
茹嫣说,你这样真是没出息。你太丢人啦杨延平!
梁晋生便将热狗里夹着的香肠给了它。
那一刻,茹嫣有了一种冲动,想扑到这个男人的怀里,让眼泪流淌在他的胸前。但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指了指沙发,说,坐吧。
梁晋生在长沙发上坐下,茹嫣将一只单人沙发拖过来,隔着茶几与他相对而坐。
茹嫣说,你从前也这样浪漫吗?
梁晋生说,没有。
茹嫣说,让谁教会的?
梁晋生说,我很晚才明白,其实我们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多。
茹嫣说,特别像你,还有许多时间要献给官场。
梁晋生说,是。不过也快结束了,还有两三年吧。还有救药,是不是?
茹嫣说,是,还有二十年时间自救呢。
梁晋生说,能给一杯茶吗?
茹嫣赶忙站起来,窘迫地说,还让你要了。
茹嫣倒茶的时候,梁晋生也站起来,可以让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
茹嫣说,自由参观。
茹嫣的房八九十平米,三室一厅,是那种十多年前的公寓楼,方正,结实,没什么花哨,做过简单的装修,现在看来,反倒顺眼,不像有些人家,当年装得富丽堂皇,吧台啊,墙裙啊,三层吊顶啊,各种花色的装饰线条啊,如今看来已是俗不可耐了。朴素的东西还是经久一些。
客厅不大,一长两短的布艺沙发,一张原木的茶几,原木的电视柜,淡黄隐花的窗帘。可能是爱屋及乌,梁晋生总觉得这随意俭朴中,透着一种自信和大气。
房间的家具陈设也很朴素,甚至简单。书房一面是书柜,靠窗是一张书桌,一台电脑就放在上面。另一面墙是一对藤沙发,上面有几个素花的棉靠垫,墙上有两幅字,一幅是谁送给他们夫妇的,另一幅是茹嫣母亲写的,一首辛弃疾的词。梁晋生不太懂书法,只觉得那字很好看。一间小卧室是儿子的,小书桌,小书柜,小衣柜,一张单人床,墙上有许多当年苦读的痕迹,历史年表,英语单词,元素周期表和复习安排表……一只多用柜里,有儿子玩过的变形金刚,电动汽车,魔方,建筑模型……几乎是一个孩子成长史的陈列馆。
茹嫣卧室的墙上挂着几幅镜框,一幅是全家福,好像是儿子刚上大学那会儿照的,背景是火车站的月台,大约是送儿子上车前。一幅是茹嫣父母晚年的合影,在海滨,从那老太太脸上,可以看见茹嫣的影子。另一幅是一个中年男人,也是在海滨,是南方那种很蓝很清澈的海水。长相端正,很厚实的样子,穿一件白短袖衬衣,扎在一条浅灰色长裤里,规规矩矩的。
梁晋生转了一圈回来,说,照片上是你丈夫?
茹嫣说,是。
梁晋生说,很年轻。
茹嫣说,很多年了。
茹嫣给自己也沏了一杯绿茶,两人又坐下。
梁晋生说,看月亮的那天我说过,下次我们要说说另一个话题。
茹嫣说,一定要说吗?
梁晋生有些不解地望着茹嫣。
茹嫣又说,我们不是一直在说吗。
梁晋生说,好。就这样。半年以后,我来娶你。
茹嫣觉得自己是如此希望听见这句几乎有些蛮横的话,脸上一红,很快用一笑掩饰过去,为什么是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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