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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么抱着我,就让她抱着吧。
强虎从彩霞手中抽出手来,站到了一边,他看见母亲抱着彩霞姐姐在流泪,而她,空空垂着两手,木头人一样僵住了。
不知道那天她从什么时候才留下第一滴眼泪,但是当强虎听见她放纵地大哭时,自己怎么也睡不着,平常彩霞总要等到他睡着了才下楼,但是今天,强虎怅然若失地望着帐顶,耳朵里听见彩霞哭得沙哑的声音,脑子里却全是与她嬉戏的记忆。渐渐地,他仿佛听到彩霞在他耳畔唱着常常哼唱的黄梅小曲,然后虫子叫了,夜在道士的咒语里冉冉泛白。
☆、第三十九章
当鼓瑟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彩霞伏在父亲的棺木上睁开了沉沉的眼皮。眼前夜的幽暗已经被晨曦一点点地溶解,母亲由于伤心过度,在昨夜做最后一场法事的时候大哭了一场,然后困倦了,睡着了,在梦里又回到了王鹿活着的日子里,直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彩霞羡慕地看了一眼母亲,心想:“如果我也梦见父亲,就再也不要醒来了。”这么想着,她却突然害怕了,她害怕母亲也像她一样想念父亲,如果她也不愿意醒来,剩下来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越想越害怕,尤其是母亲睡得那么沉酣,鼻息都没有了,会不会——彩霞看着母亲,耳畔响起了道士们的鼓乐声。多希望这声音再喧闹点儿,能够吵醒母亲,又或者是,将道士们的灵咒通过声音传入地下,唤回遗忘人间的母亲。可惜,母亲没有听见,不然她至少会打两声鼾作为回应。
能够在英王府中为王鹿治丧,已经算是孙老太太格外开恩了,又加上天气闷热,尸体随时会腐臭,因而本该举行三天的丧礼,匆匆忙一天半就结束了。彩霞的母亲醒过来后,没多久,就强打精神和彩霞一起去为王鹿送殡。母女两个哭得天都叫破,娘都叫醒了。还好有孙家十余名长工帮着,不然娘儿俩个异乡为客,真是天不应,地不理,可怜无助,就算长街当哭,也是赚不到几声同情的。入土时,孙希桥特地抽了空赶到墓地,袁正德父子心怀愧疚,也都献了花圈来了。王妻这两日有所耳闻:“王鹿是为了救袁尚民才被打死的。”因此他们父子来时,极不欢迎,袁尚民拄拐出现时,她更像是着了魔一般,狂抓乱拽,要袁尚民去阴曹地府里把王鹿给换回来。两名妇女连忙截住她,一边安慰,一边替袁氏父子脱罪。王妻听了不见好,反而更加悲伤,大哭大叫着:“你逞了英雄——叫我娘儿俩个嗦和(怎么办)——好哟——”
孙希桥听了也不免悲戚,走上前来告诉她:“只要我孙希桥一日不死,就一定有你娘俩的饭吃。”
“我是活到头了,可是霞儿怎么好哦——老爷你教教我,霞儿怎么办?”王妻连哭带说,肺里的气接不上来,声音断了一阵,又补充道,“以前指望她老子给他找个好人家,不像我一样受苦,可是我一个寡妇,我可——嗦办才好嘚——”
孙希桥再也答不上话,他给不了什么承诺,王妻的哭声也不容他多插话。
“彩霞嫁到我们家!”袁正德义字当头,一语惊得全场都震惊了。王妻听到他的话,愈发痛恨,破口大骂:“去你娘个屄,她老子替你家送了一条命,还要搭上她这一生,算盘打到珠子都掉下来了,让我女儿再去伺候你家那个跛子一辈子,休想!”骂完,她又指着天骂天瞎了眼,跺着地骂阎王爷欺善怕恶,做了一辈子下人,今日个终于扬眉吐气,撒了一回泼。袁正德也因此不敢再提,只是心中深感亏欠王鹿,必定要好好照顾她们母女,才不失他一生仗义豪情。
安葬好王鹿之后,在孙府住过一两日,王妻便向孙老太太和太太请辞,她决定带着彩霞回到赣南,一来送王鹿灵位到族中祠堂,二来趁她身体还健壮,耳不聋,眼不花,替彩霞相个精明的丈夫,她好对王鹿有个交代。孙老太太听了,笑了一声,慈祥地看着她,缓慢说道:“你这翻用心,对得起王鹿了,倒不是不许你离开,革命成功后,我们家也都循了新法,当年家丁三十余口,去留也都是随了你们意的,如今你要走,也还是自由的,只是路途遥远,这些年又连年征战,匪盗猖獗,你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闺女,只怕路上不顺利。”王妻听了默默无语,老太太看见她神情茫然,就又接着说:“今年七月十五,我打算让桥儿回赣南去看看他老爹,一晃十来年了,也不知道老鬼怎么样了,投胎去了没有?”说着,眼里有点湿了,孙德艺忙劝慰道:“母亲好生些吧,才劝了王嫂呢,自己倒招惹她来了,老爷纵是不孝,不能日日守在父亲坟头,逢年过节的,也从来不忘在祖宗灵位前叩头祭拜。”孙老太太听了,转笑道:“桥儿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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