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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暝眼圈发红,忍不住跪行几步,抱住唐照临的双膝。他八岁入派,这七八年来唐照临于他,亦师亦父。
“先前徒儿犯下大错,对不起师傅,徒儿以后会小心,做事不会再这么欠思量了。”沈秋暝的声音闷闷的,唐照临感到腿上渐渐一片湿热。
“你生性豁达、喜结交朋友,又出身大户人家,你的前程师傅自不担心,”唐照临轻抚他的发顶,“可你要知道,人力所及多有所限,很多事情不该知道不该管,你就该约束自己的好奇之心、好胜之心。老庄无为之学,多看看对你还是很有些裨益的。”
沈秋暝抬眼看他,目光坚定,“徒儿记住了,日后一定不会给师门丢脸!”
就在他起身之时,唐照临突然用传音之术道,“在知妄继任之前,无论你接到太虚令还是冲虚令,就算是我死了,你都不要回派里!”
这话又是何等不祥!沈秋暝背对诸人灼灼视线,惊异难当。
唐照临深深看他一眼,“事态仓促,本来想着为你行冠礼取字的,如今看来倒也不用我来烦心了。”
想到此去将是永别,刹那间无数酸楚感怀涌上心头,沈秋暝一时无法自抑,泣不成声地哽咽道,“生养之恩虽重,教养之恩亦重于泰山,求师傅赐字!”
唐照临早已到了鸥鸟忘机的境界,可如今亦是泪下沾襟,沈秋暝见了心中更是酸楚,不禁哀切求道,“师傅,我在鹤鸣七年有余,每一天都过得无比快活,早已把鹤鸣当做家里一般,不如师傅给我起个知字辈的字罢,也好让我永记师门之恩。”
唐照临百感交集,打足精神玩笑道,“也罢,舍了你那两榜进士的父亲,竟要一个老道士为你取字,回去也不怕人家笑话。易有言‘乐天知命,故不忧’,你看知命可好?”
沈秋暝应景地含泪笑笑,“怎么比张知妄那小子的名字还像道号?说明师傅你还是疼我多些。”
正明子见沈家管事局促不安地站在一边,出声提醒,“掌门师兄,时辰不早了,他们还得赶路呢。”
唐照临手顿在半空,沈秋暝深吸一口气,最后对着他重重磕了三个头,随即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少年郎真是没良心,”正明子恨恨道,“头也不回地就走了,也不再回头看师傅师叔一眼。”
唐照临缓缓道,“自古离别,伤情而已。”
沈秋暝入派之时不过垂髫稚童,是族叔沈迆牵着他一步一步上山;如今他功夫已成,早已能飞檐走壁,却依旧沿着陡峭山道缓缓而行。派中交好的弟子闻讯而来,将狭窄山道挤得水泄不通。
“沈师叔,记得回来看看。”
“沈师弟,这套棋谱赠你。”
“沈师叔,这是我的家书,求您帮我捎去嘉州。”
沈秋暝照单全收,笑盈盈地应了,直到碰见面前站着的林知非与裴钦宴。
林知非一言不发,只狠狠抱了抱他,他亦是唐照临门生,想来掌门之命已是知情。
裴钦宴则把他拉倒一边,低声问道,“可是你家也收到了京里的消息?”他未明言,但想来山东豪族都已收到王家苏家的示意扶持四皇子。
沈秋暝苦笑,“也不瞒你,我这次回去便是为了家姐的亲事,许的是姑苏吴国公的长公子。”
裴钦宴蹙眉,有些忧虑,“定下了?”
沈秋暝知他为自己前程担忧,便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无妨,洛京天高地远,我沈家照做自己的生意。”话虽如此,但沈家置身事外已是不能——吴国公周端虽然娶了琅琊王家的女儿,但自先帝始,周家便一直与陇西贵族交好,周家次子周玦为太子伴读,周家女更是太子侧妃。
思及此处,沈秋暝不由眉头深锁,此时周家提亲,想来也是为了替东宫筹措银两吧?可那信中父亲专门透露,长姐婚宴上周玦要见自己,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四少爷?”管事低声提醒,沈秋暝这才回神,对裴钦宴拱手道,“我既下山,你想来也是快了,咱们后会有期!”
裴钦宴神色复杂地点点头,沈秋暝又对其他诸人拱了拱手,加快脚程下山了。这石阶他日只觉蜿蜒漫长,无穷无尽,今日沈秋暝却暗暗盼着这石阶再多些,哪怕只多十级,他也能在派中多留须臾。
马车缓缓驶出山门的一刹,沈秋暝突然喝道,“停车。”随即不待停稳,他便掀开帘子跳了下去。
四野无声,车夫管事皆满面茫然地垂首侍立。
沈秋暝却听见有洞箫呜咽之声由留仙峰而降,箫音凄婉,本应如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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