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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爱,好好爱,以新的爱情覆盖他。”
“等他道歉,但是别超过三天。”
“去找她,立刻。”
但是在那个夜晚,我这种方式却等于怂恿了一个人的轻生。那个深夜,我骑着自行车回家,耳朵边一直是那个男人沙哑低沉的歌声。在凛冽的夜色里,那哼唱不像是魔鬼的邀请而如阴魂的哀哭,令我不寒而栗。
那个声音令我怀疑自己,也怀疑这节目的动机。子夜是阴气浮生的时刻,子夜的一切谈话,触及的几乎全是人心的阴郁,而我们其实仅仅可以倾听,不能创造也不能劝阻,甚至不能安慰,不能缓解。这节目真的能够带给人们安慰吗?也许我们所做的,不过是借助晾晒听众的私人生活,吸引尽可能多的广告收入罢了。
豹子,这也是你不屑于选择某些职业的原因吧——许多职业的辛苦,都不过献给了敷衍或虚妄。
相同的是我们都可以看破;不同的是,我知道一件事没有意义仍可以去敷衍,而你绝不会。
因此,这样的逃脱一定也是你不屑的:
在一个漫天飞沙的春天的下午,我偶然听说一个机关单位需要文员,就蹬上自行车风风火火地去了,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
从死水到漩涡(1)
我带了孩子时代的话,朝着我等待自己的地方逃亡。
——罗贝尔·萨巴蒂埃《百年城堡》
从死水到漩涡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一些里程碑之类的时刻。那个下午就是如此。它在我的记忆里是灰金色,又热情又沉沦。从那个被铭记的下午开始,我的人生变得飞快,变得踉跄无状。可是,那个下午,我心里却充满了逃脱的窃喜。
那个下午,我带着自己的文凭、资格证书、获奖证书之类,贸然走进某个政府机关的办公大楼,和两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经过半个小时的谈话,被告知下周一可以上班。
我开始兼职,并在一年后辞去政法学院讲师的职位,成为这个单位办公室的科员,进而成为副主任、主任。
在任何一个机关单位,办公室都被视为核心部门。因为这个部门要衔接上下、贯通左右,还要打理一切不便摆到桌面上的事情;办公室主任,是个有实权、易晋升、因而也被众人紧盯的位置。
你别笑啊豹子。我知道这样一个位置在你眼里狗屁不是,你蔑视官帽子。不过,这就是当时我的逃遁所换来的东西。
我得到那个位置,容易推测的原因是做事迅速而精准,比如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把长官意图变成合乎规则、便于执行的计划或指令,进而变成这个单位的工作日程和工作成果。写公文写到圆熟并不十分难,但是其中这份揣摩,却不是那么容易拿捏。揣摩人的心思是一切阴谋的基础,可是,那却是一个办公室主任的日常功课。因为上司总是有层出不穷不便明说的意图,希望我猜得精准,把它们表述得条分缕析,并且经得起人们背后的琢磨和盘算。
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个傻子,我一直以为是我做事的能力被看重,才得到了那个炙手可热的位置。上司给我的所有夸奖,也几乎都是针对做事能力的。他的评语是:“能文能武,不可多得。”同事也顺着风夸。夸得我累死都不叫苦。常常是,一件事推到了推不动的时候,就会撂到我手上。别人都知道半路撂过来的是烫手山芋,我却不懂这些常识。我像个傻瓜似的,喜欢在别人无计可施的事情上显摆自己的能耐。
不过,后来我渐渐明白了,我无可替代的真正原因不仅仅在于做事圆熟,更在于脑子里缺了根“做人”的弦。尽管我不得不练习猜测而且猜得日渐精准,但是我能够视而不见;尽管我个性锋利偶尔变得像个刺猬,但是我没有设计人的心机和爱好。我的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可以托付,又容易把握。这一点,令城府深重的人们放心。
对此,机关里的明白人也看得很清楚。一位上司在他的退休送别晚宴上对我说:“你这孩子还真是个书生,这么些年,你竟然没有学会深沉。”平时,没有人会对一个同事说这样的话。只是到他们离开的时候,以后没有什么打交道的机会了,这些被谨慎掩蔽的真心话,才会露个一句半句。
当时,我得到那个位置令人愤愤不平。豹子,你也许想不到,一个高校教师降了两级工资去俯就那个职位,竟然招来那么多的不平。几年之后,郑州市引进一批博士并直接把他们放到副县级官位上的时候,这种愤愤不平曾经在市属机关大面积地蔓延。不是他们嫉妒,豹子,而是因为,他们劳碌、煎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