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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恼,只咧了嘴笑:
“天灏今年都有九岁了,神仙姐姐可莫欺天灏还小呢。”
“我哪里欺你小了,”我将他的辫子细细理好,垂了两络在胸前,“只是天灏大了,亦该要懂事,这样的场合,唯独天灏一乍一呼,被你皇兄看到,亦不见是好的。”
“那也是见了姐姐才如此……”他嘟囔着,早有一旁的宫女将他迎回席位处,他虽是不愿,但也知礼规,一路不舍地频回着头往下游坐去。
嫔妃均已到得差不多了,太后称病未来,婧瑶皇后亦抱恙未来,德妃端坐于主位左侧,面容祥和,淡然安宁。
如果西周后宫还有幸福的女子,她,便是其中之一吧。有皇子绕膝,不见宠盛,亦不见疏,岁月静好,安然度日。可,她的父亲,却正是此次弹劾我叔父的御史大夫柳渊。
“臣妾向德妃姐姐请安。”她望向我时,我得体行礼,摒去杂思,语声恭谨。
她灿烂一笑:“妹妹不必多礼,身子才好,姐姐却尚未得闲去探望妹妹,妹妹莫要见怪才是。”
“姐姐代执后宫,自是辛劳,臣妾之病已然痊愈,姐姐不必挂怀。”
我的声音依然平缓若水,丝毫没有任何的情绪,一如,初春,那微拂过水面的清风,只漾了一弯水弧,瞬息,便归于镜止,待得再起风时,毕竟,那已不是之前的那道风了。
象牙丝细细编成的扇面拨镂着天碧蓝翅膀的凤蝶,碧蓝湛清的蝶翼,用略深的紫蓝丝勾勒纹线晰楚,线延尽处,却是若墨似漆的边纹,波曲迤逦至下交尾处,浮雕了翠茎红蕊,妍华无双的一朵芍药,繁丝绽蹙间,映着心下霁光参差,只融淡了唇上的胭脂,我兀自捏紧了扇柄,珐琅彩绘纹刻深深嵌进了素指,而扇后的唇畔却更泠地划出一道深弧,眉眼亦着了笑,对着德妃,她亦如释了些什么,对我晗首赞许,才要再嘱咐,却有一声音斜刺里响起。
第44章 佳人易得情空负(上)
“哼,好一个已然痊愈。”未待德妃启唇,却被娇音打断,随着一丝淡幽的香风袭来,正是盛妆的贤妃,四个月的身孕虽见了形,但依然体态婀娜,身边跟了一女子,仅这一眼,连我亦惊于那女子之貌,入鬓的柳叶眉下,似喜非喜如烟非雾的眸华蕴于狭长的凤眸,一颦一笑竟都生出无限风情怜惜来。
她微微上挑的瞳眸轻浅凝着我,低眉间,莺语泠悦:
“嫔妾向德妃娘娘,昭仪娘娘请安!”
“芊妹妹不必多礼,”德妃依然自若平静,望向贤妃:“澜妹妹方才的话是何意?”
原来她就是今届秀女中唯一得封六品之位的虞芊婳,芊宝林。果真是绝*子,比之我,亦多了些许婉怜妩惜。亦难怪,天烨独封了她,心下品到了一丝酸涩,贤妃已带了傲慢的声音道:
“宸昭仪即是才痊愈,不好生待在宫里静养,却偏来这处,万一有个闪失,岂是别人担待得起的?”
她盯着我,似要辨得那扇后之容是否因水痘而愈加狰狞,而我,始终将象牙扇遮了半面娇容,轻敛美眸。
“臣妾向贤妃娘娘请安,臣妾惶恐,劳娘娘为臣妾病体念心。但,春华甚暖,太医特嘱常于园内纳取天地之气,亦是有益恢复的。”我施礼,复抬眸,望向芊宝林:“妹妹免礼。”
“宸昭仪果然心思玲珑,岂不知,女子披发即是无德。”她眸子盯着我披散下来的青丝,讥讽道。
“臣妾自知女子披发为无德,故才绾了这高环如意髻,即有髻,何来披发,请贤妃娘娘示下。”我依然恭顺,她眸里终是被我激了一缕怒意:
“宸昭仪果然用心剔透,连发髻都能想得如此出彩又得礼,想来安陵一氏皆是有心之人,但,若过了头,却难免遭了罪,芊妹妹,你说是吗?”
水袖下素指紧握,须臾,方缓缓松开,面上依然自若,只将眸华转向芊宝林,流盼顾目间,硬是地将眸底的哀意逼了下去,光照澈明。
“嫔妾愚钝,不敢妄言,有心之人必行有心之事,事若尽心,结果如何,岂会扰心?一切,却都是从心而去,因心方开罢了。”她敛眸轻轻说完,“在诸位娘娘面前,嫔妾逾言了。”
“妹妹说得甚好,澜妹妹以贤为称,自更是不扰心之有心人吧。”德妃悠悠道,贤妃闻言,冷冷一笑,道:
“妹妹是比不得宸昭仪之有心,身边的宫女都慕圣恩封了采女,亦不见宸昭仪扰心,可见,昭仪比起本宫,更当得“贤”字。”
第44章 佳人易得情空负(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