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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胡呀,你还年轻,你不应该把这个社会看得这么灰暗,国家和政府对那些阴暗的东西不会不管的。”
“李市长,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我的心里话。你其实也用不着劝我,对这一切我早想开了。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你我并不埋怨谁。我这会儿还记着你当初给我说的那句话,说我选择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可我如今能坐到这儿,已经是走投无路了。要不是被逼到这种份上,谁能拉下脸坐到这里来。我刚开始学着给人家搞装潢,每个月人家只给我200元,说我是学徒工。我干了没两个月说什么也不干了,如今那些搞装潢的,全是靠蒙人坑人赚钱的呀。这样的事我一辈子也学不来,学不来你就揽不下活,揽不下活你就挣不了钱。后来就又学着给人修自行车,学会了,却批不下营业执照来,人家说没地盘了,让我等。我去了好多次,人家总是这么说。后来有人告诉我,你不送东西还能批下来?我想了一晚上,决定还是不给他送东西。一来我没钱,两条烟两瓶酒就得几百块,我送不起;二来这修自行车的活儿也太忙太累,离家也太远。都是上下班的时候活儿最多,有时候一辆接一辆,连你自己吃饭的空也没有,还怎么照顾孩子?最后才想到了钉鞋这活儿,证好办,活也不累,离家也近,想什么时候收摊就什么时候收摊,活儿多了带回家来也能做。你觉得我坐在厕所这个地方好像太脏太臭太偏僻太不像样,其实我觉得这地方挺好。一来离家近,我那家就在厕所旁,孩子一回来就能看到我;二来生意并不像人想象的那么差,公共厕所,谁不来呀,这个地方又都是穷人住的地方,都是一双鞋子补了又补的人家,还能没有生意;三来这地方也没人跟我争,不受别人的欺负,我这人大伙都还觉得靠得住,实在、公道,时间长了,都把鞋子往我这儿送。再说,这活儿我一直能干到六七十岁,我不愁将来没有活路。我这会儿唯一的希望就是把孩子抚养成人,将来孩子长大了不要小看她这个钉鞋的爸爸……”
李高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就这么一直默默地听着,一直默默地蹲着。一直等到有个钉鞋的来了时,才默默地离开了这个胡辉中。
还能说什么呢?你是市长,他是市民。他现在自食其力,全靠自己养活自己,甚至还给国家和政府交纳税金,他干的又是人们最不愿意干的活儿,在这样的人面前,你还能拥有什么权力?你管不着他,而他也根本就不想听你的。因为他当初是舍弃了一切来奔向你的,如今你却在他正当壮年时生生地把他给抛弃了,他失去对你的希望和信心,所以你所具有的权力在他面前也就失去了本应具有的合法性和效力。
就是这么简单,也同样就是这么让你恐惧和寒心。
李高成突然感到自己搞的这一套所谓的救济慰问竟是这样的可笑和滑稽。在这些人面前,你怎么还能说得出救济和慰问的话来?
李高成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现在最需要拯救的不是他们,而恰恰是你自己!是你这个币长!是你所领导的这个政府!
好好看看吧,你所管辖下的企业,你所管辖下的工人,你所管辖的地方都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如果一个市政府所管辖的地方全都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不也就意味着你所领导的这个政府已经彻底的名存实亡了?
……
李高成连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会丢下那么多人独自走到了这所子弟学校里来。
平日里,他总是担心一个人走在街上时被人认出来,然而今天这种感觉却好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