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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二十八为开集日。集市设在西门外北河沿一线,几百年来,开集的时间、集市的地点,甚至集市内的专卖格局始终未曾改变。
沿城墙一线,设有马掌铺、裁缝铺、铁匠铺、篾匠铺等等,这些铺子平日里生意惨淡,门可罗雀,开市时即熙来攘往,蜩螗沸羹。饭菜摊、茶水摊则是集起支帐,集散撤位。饭菜摊其实只卖饭不卖菜,不是做不了,而是无人问津,所谓的饭,也无非是掺着榆皮的饸饹面。高粱面中搅些榆皮面,压出的饸饹便会有筋骨且光亮,只是有些僵撅夹心,吃进去不易消化,故有人称之为“钢丝面”。虽说只是五分钱一碗,但食客仍是寥寥。不过,*饸饹时略带夸张的声响,以及碗中散发出的浓烈醋香,足以使过往的路人顿生羡慕。茶水摊前却很热闹,倒不是在此品茗斗茶,而是就杯热水,匆匆咽下囊中的干粮。所谓干粮,多是玉米面做的窝窝头,殷实人家也不过带些二合面的饼子及一小块老咸菜而已。
城墙拐角处是畜市。买卖大牲口照例要经过掮客,即便双方相识相知,在中间人的袖口内经过几个回合的讨价还价,一口上好的骡子就此成交。秋后的畜市最为嘈杂,正如麦前的耙镰、麦后的犁铧、明前的瓜种、伏中的菜籽最为好销一样。畜市角落里蹲着的阉猪人,不时击打着手中的片刀,朱元璋所言的“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即指这种职业。禽市在一处马面墙的下边,每至散市,卖鸽人总会将笼中所剩自信地放飞,让其翱翔着回家,而那辆闸上插了草杆的半新自行车仍得推回,倒有过几个人问寻,只是价砍得太低。不过最为聒噪处还在粮摊菜摊、瓜摊果摊前,最为缤纷处在豆摊,绿豆黄豆、红豆黑豆,五色斑斓,煞是诱人。第一把韭菜上市时,初春料峭,第一棵白菜出现后,已是秋末。杏子呈黄,麦子也该割了,葡萄露紫,月近中秋矣,时令的循替在此有着分明的体现。当地歌谚有“石屯的柿子,狐村的桃,褚屯的掸子不抹胶。东堡的香油,西堡的蜜,罗王庄的豆腐,韩屯的蜡,上站抬轿的不用学,小宋曲的笤帚摆满集”之说,于是凡卖柿饼者,都称是石屯的,凡卖豆腐者,无不来自罗王庄。石屯褚屯,东堡西堡,皆介休地方的村名。
集市的火爆季节当数腊月,似乎所有的年货都要在此时置备齐楚,腊月二十三后天天都是集。打醋打酱油、割肉割豆腐,酒自然不能少,灌上两瓶红薯白干,嗅着浓烈的曲味,老者有种莫名的惬意。年画不能少,集市上的对联摊前更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围得磕头碰脑,水泄不通。中间的书家笔走龙蛇,现写现卖,且出口成章,念念有词。似乎观赏者越多,叫好声越响,他越起劲。笔画的最后,不是飞白长拖,疾如慌鸟投林,墨点直甩得众人后躲不及,就是涩势凝笔,缓若残灯悠颤,纸端留了浓重憨迹。所书内容多嵌莺歌燕舞、潺潺流水、九天揽月、五洋捉鳖、飒爽英姿、曙光初照、快马加鞭、倒海翻江之类的时句。若求金银粉字,每幅尚需多加几个钱。书者是家住城内胡家园的老文,出生书香世家,遣乡右派,已摘帽。这或许是他一年中最为舒畅痛快的日子,虽说已沦落成了街头艺术家,虽说这半卖半送的营生甚至连纸墨成本都收不回。
破晓即起,披星抄道,垂暮而归,风尘仆仆。自行车前后各带一人,手扶拖拉机后槽挤得满满当当。二三里长的北河沿大街上,年轻人连自己也说不清来来回回逛荡了几遭,开始时一人两人,后来便越聚越多,成了群伙,有同学,也有亲戚,有同村的玩伴,也有邻庄的好友。带着好奇,那位壮实白净的后生兴奋地点燃了同伴递来的一支烟,待呛得猛咳了几声,咳得眼冒金星后,转而又呆呆地望着对面女孩儿中穿碎花上衣的一个。曾在哪儿见过?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由此他寻思着下回赶集或许还能够惊喜地邂逅,下次一定再来,虽然母亲曾叮嘱过“有空多拾粪,没事少赶集”这样的话。
(2007年12月18日《文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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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翠华:童年的萤火虫
有些在城市里长大的人,从来就没见过萤火虫。他们知道自然界还有一种昆虫叫萤火虫,是得益于“囊萤积雪”这个成语。人对自然的破坏,使很多蕴涵着生命意义的语汇变成死海化石,这个“囊萤积雪”就是一例。我的一个学生在他的作文里写道:“欲效车胤,找不到萤火虫;想学孙康,冬天见不到雪。历史啊,请告诉我,你喜欢哪一个时代的窗口?”
城市的高楼连厦之间,宽阔纵横的柏油街道上,为什么见不到萤火虫呢?是它不习惯那些闪烁刺眼的霓虹灯,还是它不屑于在那些携带着喧嚣浊气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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