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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么多年都为了这件事郁郁不乐,你觉得这是为了骗我吗?”
姑姑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头来找傅镜殊,方灯不得而知,但若说她没有爱过一个姓傅的男人,没有思念她唯一的孩子,方灯打死也不相信,否则姑姑独处和静默时的悲伤从何而来。朱颜时常陷入失神中,短暂地分不清回忆与现实,方学农常说她那些时候脑子不太清楚了。这种情况随着她后来病情的加重而不断恶化,到了她最后的那段时间,守在她身边最久的人是方灯。
“他为什么骗我?我的孩子在哪里?”这是朱颜临死前重复了最多遍的话。
方灯想起姑姑油尽灯枯时形容憔悴的样子,禁不住有些激动,“明明是你爸爸为了得到上大学的机会才娶了我姑姑,把她利用完了之后,就不要她了。”她原本还想说这种行径卑鄙极了,但想到指控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又硬生生把那个词咽了回去。
这些事是方灯从父亲方学农许多次酒醉后的谩骂中拼凑起来的。方学农清醒的时候不敢拿朱颜怎么样,毕竟他还靠着朱颜的皮肉生意吃饭,可是只要多喝了两口,他就会指着朱颜的鼻子骂她蠢,还说她是贱骨头,一心想攀高枝结果整个人和半辈子都赔了进去。
方学农和朱颜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朱颜的父亲在“文革”期间曾经当过瓜荫洲的革委会主任,手握生杀大权。而傅维忍是个一心求学却苦于家庭成分所限的“资本主义余孽”,如果他不是娶了朱颜,根本没可能拿到上大学的名额。只是后来运动风潮刚过,朱颜的父亲作孽太多很快遭到了清算,他身体不好,不久后死在了牢里,朱颜的家庭短暂兴盛后又迅速没落了。就在她生下儿子没多久,傅维忍便以各种理由坚决向她提出离婚,朱颜也没有过多纠缠,只身离开,和兄长一道迁出小岛,再也没有回来。每当方学农谩骂不已时,方灯都听不下去,但泼辣的朱颜姑姑却从不反驳半句,她只是陷入长时间的发呆,或者一根根地抽劣质的香烟,而那个时候她的肺病已经很严重了。
“这不可能。”傅镜殊的眉头蹙得更深,“你不知道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他骨子里比谁都清高。让他以婚姻为代价换取上大学的机会,去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那是绝对绝对不可能的,我猜他宁可去死。他对……你姑姑一定是有感情的,要不也不会一直为她的背叛耿耿于怀。”
“有什么证据说我姑姑背叛了你爸爸?”姑姑是方灯自幼最亲近的人,比父亲还亲,她不能接受这种莫须有的污蔑,哪怕是出自傅镜殊嘴里也不行。她有些激动起来。
“你别急,耳朵都被你吵破了。”傅镜殊倒是比她更冷静和有条理,虽然他对这段往事也一样在意,“我模模糊糊地记得我爸和老崔都提起过,你姑姑有一个初恋情人,如果不是你外公,哦,不对,是你姑姑的父亲觊觎傅家在岛上的名声,想趁傅家落魄的时候攀上亲,非要你姑姑嫁给我爸,你姑姑本人是不愿意的。这是我爸在婚后才知道的真相,他一直都没办法取代你姑姑心里的那个人,这对于他来说是不能容忍的。”
方灯根本不接受这种说法,“你们简直是血口喷人。我亲耳听姑姑对我说起过,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是在瓜荫洲的圩日上,她和小姐妹在小摊上挑选梳妆用的小镜子。她说她拿着镜子对着脸照,镜子里出现了路上经过的一个人,那时她就想过要嫁给他,这个人就叫傅维忍!你说的什么初恋情人,都是胡说八道的。”
“不对。”傅镜殊似乎隐约觉察出一些端倪,他看起来也非常惊讶,肩上披着的薄毯滑了下去也浑然未觉,“你说到镜子,我也有印象。老崔说,你姑姑的初恋情人送过她一面镜子,她时常对着那面镜子发呆,我爸爸看见了,两人就会吵得不可开交……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老崔也没有骗我,那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陷入了沉思,方灯也绞尽脑汁地思索。
“难道……”
“我知道了!”
他们两人几乎同时发声,只不过方灯反应更强烈,她跳了起来。
“难不成你爸恨透了的那个‘初恋情人’就是他自己?我姑姑和他都没有撒谎,只不过……哎呀,怎么会这样!”这个荒诞却不无可能的构想让她顿足不已。
连傅镜殊都有些失神,想来他得出的答案也相差无几。
傅维忍和朱颜其实是两情相悦,只不过身为岛上外来户的朱颜是在圩日的镜子里看到傅维忍,当时就一见钟情,而傅维忍也早就暗暗留意她。两人互表心迹之前,朱颜那个做革委会主任的大老粗父亲看中了出身岛上望族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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