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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承尘下降落两条人影,一男一女,男子青巾蒙面,一身朴素如晴空的蓝衣,女子则穿着女官服饰,看见榻上情形,男子身子微微一顿,女子却毫不犹豫扑过去,压住了皇帝的手。
“娘娘!”她在榻上压住挣扎的皇帝,对贵妃低喝,“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贵妃一怔,神情如被醍醐灌顶,也扑了上去,一把扯开皇帝的手,夺过那旨意塞在怀里,手再收回的时候,已经落在了皇帝的脖子上。
“你……”皇帝只发出一阵濒死的呜咽。
殿角处,被死死捂住嘴的孩子,也在心底发出一阵疼痛的呜咽……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他想哭,想逃,想钻入地下,永不面对这般黑暗苦痛,然而他似被人施了定身法,动不得逃不得,浑身僵硬如铁板,他身边那个年轻女子,和他一般,除了还知道死死捂住他的嘴之外,也已经浑身僵木,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颤抖地看看她,却发现她在看那蓝衣的少年,眼神里,比看见刚才那一幕更震惊,更痛苦……
殿前的烛火慢慢跃动,映着匆忙的身影,榻上的人渐渐没了气息,两个女子忙碌地擦拭血迹,收拾被褥,整理遗体,影子被烛光倒映,张牙舞爪四面投射,那少年静静地站着,忽然道:“密卫要到了,快点。”
……
景泰蓝浑身一震,醒来。
“密卫要到了,快点。”
这声音忽然撞入耳中,他心中大震。
这声音,他本该是熟悉的……
他霍然转头,看向太史阑,太史阑一直有点担心地瞧着他,便问:“怎么了?”
景泰蓝颤了颤,随即摇头。
不,不要说……麻麻会伤心……
“没什么……”他低低道。眼神禁不住在麻麻脸上打量。往事轰然洞开,他如今才想起,那个捂住他嘴救了他命的低等嫔妃,和麻麻有一张很像的脸。
难怪自己当初一看见麻麻就觉得亲切,忍不住要跟着她。其实他托寄于小庙时,不乏一些姑娘婆婆对他好,要收养他,可他都觉得不安,却坚决地跟了一个对他一开始根本就不好的太史阑。
原来如此。
潜意识里,他觉得她是好人,救过他,和他共过患难的好人。
只是如今他也大了些,再回头看那事,忽然觉得,那个救了他的嫔妃,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虽然当时她是应召而来侍寝,但是按理说也要先经过通报,根本不能这样直接进入内殿。
景泰蓝微微吸一口气,转身,抚摸着那片黑色斑痕。
父皇临死时,该有多痛苦……
那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从噩梦中醒来,人都走了,连身边的那个低等嫔妃也走了,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去看父皇,父皇在榻上僵硬地睡着,他扑过去,趴在他胸膛上,他胸膛上有点淤血,是被压住的印子,他抚摸着那印子,学着奶娘,轻轻地吹着,“父皇……不痛了……睡着了就不痛了……”
父皇寂无声息,或许他真的不会再痛,所有的痛都留给了两岁的儿子。他抬起头,看见飞龙藻井旋转着扑下来,忽然觉得恐惧,赤脚一气冲回后殿,摇醒自己睡得懵懂的嬷嬷,让她带自己赶紧回日宸殿。
再后来……再后来他就忘了。
那血色深浓,隐藏无数心机和秘密的一夜,被两岁的孩子,用带血的手绢折了,裹了,藏进记忆深处,永不愿唤醒。
他跌坐在地上,表情空白,一场回忆,用尽一生力气。
太史阑怜惜地看着他,不用问,从他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猜测是对的。
她俯身抱起景泰蓝,景泰蓝忽然扒住她的肩,轻轻道:“麻麻,我很冷……让叮叮当当今晚来陪我睡吧。”
太史阑怜惜地抚摸着他的头发,顿了顿,道:“好。”
太史阑从宫中赶回来的时候,听容楚说,十八容榕她们快到了,颇觉欣慰。
此时天色已晚,她还未及说起将孩子送进宫陪伴景泰蓝的事,老夫人就派人来请吃饭,她想正好在桌上说了也好,便跟着容楚过去。
她一路心思重重,想着如何让景泰蓝打消御驾亲征的主意,也没注意到容楚步子有些慢。
吃饭的时候她依旧在想这事,又想该如何开口,容氏老夫妇并不愿她和皇帝过于亲近,更不愿孙子孙女和皇帝过亲近,生怕他们小小年纪被召进宫中做伴读,所以太史阑在考虑,如何说比较合适。
换成以前,以她性子,自然是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