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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我习惯一个人睡。”我拒绝了他一番好意。汉奸家属,哼,别想跟我睡一起。
翻译官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了,站在那里有点拘谨。
“有吃的吗?我想吃点东西。”我的肚子还空着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没忘了这句话——此刻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翻译官一拍脑袋。“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宫野先生提醒过我给你准备点吃的东西。我这就带你去后勤部。只是,这会儿过了吃饭时间,恐怕得委屈柳小姐凑合着吃点啦。”
“有吃的就行。”我立即表态。
翻译官将我安排在招待处,也在这个院子里,不过在后门处。他交给我一个小包裹,随即告辞了。看他临走时那样子好像卸下了一副重担。
我情绪低落地看着这个窄小的房间,破旧阴暗的墙纸布满小洞眼,空荡荡的窗户连窗帘也没有,两张小小的军用床,上面挂着白色的蚊帐,已经泛黄。床单倒是新的,看上去挺干净,但是床上没有枕头也没有席子。靠门的地方有个水槽,里面放着一只大木桶,还有一块硬邦邦的棕色肥皂。
我想起那个小包裹,打开来看去,发现是池春树给我准备的一些小东西,有香皂,木梳,毛巾,小镜子,牙刷,牙膏,还有一件崭新的细格旗袍。我拿起这件轻而薄的旗袍,里面掉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可能不太合适,晚上凑合着穿吧。我想你的衣服需要洗一下,明早就会干。”
他没有署名。我想无论三个字还是四个字的署名都是多余的。
我躲在床后面,用木桶里的冷水凑合着洗了一把澡。
躺在热乎乎的床上,我看着头顶的蚊帐鼻头开始泛酸。
不要哭哦,柳拾伊,你是坚强的人,你在自己家乡的土地上,没准你现在躺着的就是你自己家的那个坐标,只是隔了七十年而已。你不是经常一个人睡觉吗?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和现在差不多啦。哭是可耻的,软弱的,也是毫无用处的,想点开心的事情吧。
可是,有开心的事情吗?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啊。
不能哭!哭真是好傻啊。可还是有几滴泪流到了下巴上。
高兴的事情没有,伤心的事情倒是有一大箩筐呢。想抱个枕头哭吧,可连个枕头也没有。好凄惨哪。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原来我的床上有好几个可爱的抱枕呢,随便抱起哪一个都能让自己安然入梦。
现在只有空荡荡的军用床。
我努力阻止自己的眼泪,于是狠狠地捂住眼睛。
窗外坚硬的街道上有鬼子巡逻的脚步声,夜色里树叶摇曳的声音,热风儿拂过夜空的声音,夏蝉鸣叫的声音,陌生人陌生的声音……没有一样声音能让人感到安全。
我捂住了耳朵,但眼睛里的泪水又流了出来。
“好讨厌啊!”我哭道,“真是好讨厌啊!”
我坐了起来,很想离开这里,是不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呢?
可是,就算我出去了,这会儿没有良民证,语言又不通,会不会被鬼子一枪打死?就那么死了好像太不值,就算死也得轰轰烈烈一点啊!
我又躺下,看着晾在椅把上的湿衣服,心想还是老实点儿留在这里吧。
“小伊,临睡前不要吃零食,不许躺在床上看书,上网不能太迟,记得给……”我重复着妈妈的唠叨,想象着自己还在家里,正躺在舒适的全棕榈床垫上,身下垫着的是凉快的竹席。
哦,我的圣母玛利亚,赐予我安宁吧。
窗外传来窸窣声,我警觉地看过去,一个黑影正在爬我的窗户。
我吓得立即坐起来。“谁在那里?”我惊声问道。
英国大使馆
没人回答我,黑影笨重的身体坠下,落进我的房间内。
我惊恐地寻找可以防御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黑影已经扑了过来,带着浓浓的酒气。
我向后翻去,从蚊帐内滚到地上。黑影笨重的身体压得铁床咯吱作响。
我从床底爬过去,跑向门的方向,打开房门,院里的灯光泻进来。“来人哪!救命啊!”
我大叫着,跑进院子里。
黑影也紧跟着扑过来,将我摁倒在地,沉重的身体压得我肋骨都要断了。“救命!救命!”我大声呼救。
酒鬼含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是日本人!真见鬼!他肥厚的手掌正伸进我旗袍的下摆内。
我惊恐地挣扎着,不停地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