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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我又从那儿爬上来了!我又从那儿复活了!喏,看看我吧。翻本了!”
他刚坐下,又站起来,两只手抱着脑袋,继续走来走去,暴风雨的絮语还在继续下去:
“我在哪儿?在山顶上!我在哪儿斗争呢?峰顶!这个叫做荣华富贵的山脊和这个叫做最高权力的世界的圆屋顶,就是我的家。在这个天空中的神庙里,我也是一个神仙!我住在高不可攀的天上。以前,我在底下望着这个万丈高天,天上射下那么强烈的亮光,使我睁不开眼睛;现在呢,我走进这个永远不会混灭的贵族世界,走进了幸运儿的这个无法夺取的堡垒。我待在里面。我是其中的一份子。啊!赌盘已经停了!我以前在下,现在在上。永远高高在上。喏,我是爵士,我有一件深红色的披风,我要戴莓叶冕,参加国王的加冕礼,他们要在我两只手中间宣誓,我是大臣和亲王的法官,我要存在下去。我从人家把我扔进去的底层,一下子涌上天顶。在城里和乡下,我都有宫殿,大厦,花园,猎场,森林,华丽的马车,上百万的家当,我要大宴宾客,我要制订法律,幸福和快乐任我挑选,以前没有到草地摘一朵花的权利的格温普兰,以后能够摘天上的星星了!”
灵魂被黑影遮起来,是悲惨的。格温普兰的情况正是如此,他早先是一个英雄好汉,我们应该说,他现在也许仍旧如此,不过精神的伟大被物质的伟大代替了。这是一个可悲的过渡。一群从这儿经过的魔鬼把这个美德戳了一个窟窿。惊愕抓住了人的弱点。野心、出于本能的暧昧的愿望、情欲、羡慕等等,所有这些被有些人称为上等货的秽物,以前都被格温普兰的有消毒作用的贫困赶走了,现在呢,它们闹声喧天地回来,占据了这颗慷慨的心。这是怎样引起来的呢?是大海送来的一个漂流物里的一张羊皮纸引来的。显然,这是命运之神在糟蹋一个人的良心。
格温普兰大口喝着骄傲之酒,所以他的灵魂黯淡无光。这酒多么毒啊。
他醉得昏头昏脑;他同意了,不但如此,他还觉得玩味无穷呢。这是长时间口渴的反应。他跟这只使他醉得丧失理智的酒杯是不是串通作弊呢?其实他一直在模模糊糊地梦想这“一着。他不停地朝大人先生们这边望着;望就是想望。雏鹰可不是平白无故地从窝里孵出来的。
当爵士。现在他在某些时刻觉得这是很简单的事。
不过才隔了几个钟头,昨天显得多么遥远呀!
格温普兰遇到的是“好”的仇人——“更好”①的伏兵。
①法国有句谚语:更好是好的仇敌。
但愿我们说“他多么幸福啊”的人天诛地灭!
人在逆境里比在顺境里更能坚持不屈。遭厄运时比交好运时更容易保全心身。贫贱是豺狼,富贵是猛虎。在雷击下屹立不动的人,可能被闪电击倒。你虽然能站在深渊的边缘上毫不惊惧,可是要注意,别让云彩和梦的翅膀把你掳走。飞升天国使人变得渺小。成仙封神自有一股悲惨的腐蚀力。
身在幸福中而能有自知之明,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命运是一个乔装打扮的人物。没有比这张脸更会骗人的了。这是天意?还是浩劫?
亮光可能不是亮光。因为光明是真理,而亮光可能是奸诈。你以为它在那儿放光,不,它在那儿放火。
天黑的时候,在黑暗的门洞旁边放上一枝蜡烛,于是值不了几文钱的油脂就变成了星星。飞蛾往那儿飞去。
从什么角度来说,飞蛾应该负责呢?
火光慑住飞蛾,正如蛇眼慑住小鸟一样。
飞蛾和小鸟能不往那儿飞吗?树叶子能不听从风的指挥吗?石头能抗拒宇宙的引力吗?
物质问题也就是精神问题。
收到公爵小姐的信以后,格温普兰又站起来了。他藏在心里的深情进行了抵抗。但是,飓风把这边地平线上的风吸完以后,接着又从另外一边开始,命运也跟大自然一样固执。第一个打击动摇了一下,第二个连根拔起。
哎呀!橡树怎样会倒下去呢?
同样,这个人在十岁的时候,孤单单地待在波特兰的悬崖上,准备搏斗,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就要跟他交手的斗士:卷走他打算乘用的单桅船的狂风,偷走他的救命板的深渊,不停地向后退着、威吓着他的张着大嘴的空虚,不肯给他一个安身处的大地,不肯给他留一点星光的天顶,无情的孤独,不睬人的黑暗,海洋,天空,总之,是这个无限世界里的无穷无尽的残暴和另外一个无限的世界里的数不清的谜;这个人在未知世界这个巨人般的仇敌面前没有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