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部分(第1/4 页)
“当然没有想过。”
“所以,谁也不能肯定地说你就永远回不了家,不是吗?明天怎么样,谁知道呢?”邵一宇转过头,望着他爽朗地一笑。
叶明睿愣了愣,随即明白了过来:“对,谁知道呢。”
两人相视而笑。叶明睿发现唐辉是对的,他需要像邵一宇这样的人,能给予他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治愈。他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邵医生,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当然。”
叶明睿要去的地方是公墓,位置也在城西,所以开车过去花不了多少时间。时已临近清明,这里的人也陆续多了起来。公墓的入口支着几个卖香火蜡烛和花篮的小摊,叶明睿在这里买了一束白菊花。
两人很快走到了唐耀的墓前,他看起来是这个清明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公墓有人会定期来打扫,因此通常不会有大件的祭祀品留下,但尘土却是免不了的。叶明睿掏出纸巾,仔细擦拭着唐耀的墓碑和嵌在上面的照片,清理干净了才把花束放上去。
“我已经很久没有来看他了。当初他出殡的时候,他妈妈把我赶了出来,我连他的葬礼都没有参加过。我记得那天,下着小雨,我就在这山脚下,远远看着他的家人给他下葬。等他们全走光了,我才能上去,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但我还是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邵一宇望着叶明睿的侧脸,后者正凝视着他曾经的恋人。他讲述的语调平静得几乎毫无波澜,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邵一宇听唐辉说起过他两位哥哥的事情,叶老师明明是受害者,却被爱人的家人这样对待,如果自己站在他的立场上,也许早就崩溃了。
“那时候你一定很难吧。”
“他去世的那段时间,我也很想跟着他一起走,但是想到他对不起我的那些事,我又觉得他不配让我殉情,我反而应该活下去。我很矛盾,很迷茫,为什么我抛弃了一切跟他在一起却等来了这样一个结果。他死了之后,我就没有了家,每天不知道自己应该回到什么地方,因为他死了,这个世上再没有了我的容身之处。”
“我真的一点都不恨他,你们也许觉得不可思议。唐耀他出轨,染上了艾滋病又传染给了我,他还先走一步,我明明有这么多理由恨他,可我心里真的一点恨的感觉都没有。或许是因为我还爱着他,或者是因为他是我曾经唯一的依靠,又或者是因为他对我真的很好。”
邵一宇见过的艾滋病人不少,他们当中这样迷茫的人很多,但叶明睿无疑是特别的。他称不上乐观,但却是最坚强、最隐忍的。邵一宇遇到过一对夫妻,丈夫吸毒,败光了家产,还感染了妻子。丈夫很快就死了,留下妻子独自抚养孩子。他问这位妻子,对过世的丈夫有什么想法,妻子哭着咬牙切齿地说只有恨,恨不得亲手再杀他一次。也许他们之间并不能这么类比,但如果说叶明睿对唐耀也是这样的恨,完全不会让人意外。然而他说不恨,邵一宇也能大概理解,两个人能相处那么长时间,总有它的原因。毕竟是相爱过的,真的回想起来,未必全是不好的回忆。
“他是个好男人,工作努力上进,又温柔体贴很会照顾人,也许你不解,既然他那么好,为什么还会背叛我。”
邵一宇的确不解,他记得唐辉说起他哥哥出轨的时候,也是一脸痛心疾首和难以置信,但却没法否认这是事实。
“我们在一起之后,因为他家里反对的事吵了几次。有一次特别严重,是在两年前,我们差不多有十多天没有见面,那段时间他天天泡在酒吧里,于是就跟别人上了床。后来他被查出来感染了,他说多半就是那次。你知道那次吵架我们怎么和好的吗,就在他和别人上完床的那个晚上,他醉醺醺的回来,抱着我说离不开我,跟别人做他觉得恶心。可是做了就是做了,他从来没跟我辩解过什么,只是一直对我说对不起。”
“我倒是自己幻想过,他只是酒后乱性把别人当成了我啊什么的,简直太可笑了。”他说着笑了起来,喉咙中发出的“呜呜”声反而像是哽咽。
一阵风从他们中间吹过,旁边的柏树微微颤动,公墓所在的整个山丘上弥散着这种“沙沙”声响,仿佛在附和着什么。
叶明睿抬起头,终于把视线从唐耀的墓碑上挪开,对邵一宇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看我自说自话了这么长时间,真抱歉。”
“如果你需要一个倾听者,我很乐意。”
“唐辉说的没错,你是个善解人意的人。”
邵一宇笑了,似是羞涩:“是吗,他这么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