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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干什么呢?你知道我自小在铁路上,不干铁路干啥?现在你不干也不行呀!请长假鬼子是不准的。话又说回来,不干了,家里几口人又吃什么呢?唉!为了几口人吃饭,我在这里忍气吞声的干,要是没有家我早也远走高飞了。唉!家!家!”
张站长说到家,像什么东西刺了他的心似的,他两手抱着头,像犯了热病。林忠看到这个鬼子铁路上的职员,显得那么脆弱和可怜;他过去曾经靠着每月几十元的薪俸,过着较优裕的生活,养成细皮嫩肉,穿着呢质制服,是安于个人生活的乐天派。正由于他疏忽了甚至不敢正视生活斗争,所以一旦大的事变到来,他在暴风雨里,就经不起风吹雨打,一站不住脚,就跌倒泥坑里,爬不起来,过去的神气现在完全变成了愁眉苦脸的可怜相。林忠看到对方这副神情,心想一个神气活现的人,现在竟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他这次访问,本来是带着任务的,想从这张站长身上得到些帮助的,想不到在未得到对方的帮助以前,需要好好的先来安慰他一番了。“我看你心里很痛苦,怎么回事呀!咱们是老朋友了,有啥困难告诉兄弟一声,我一定帮助。钱上有难处?”
林忠看到张站长薄薄的破旧制服,就去掏腰包,把一叠票子放在桌上。张站长抬起了头,眼里充满着感激的神情,却说:“钱上是有困难,可是这却不是主要的。我的痛苦在心里……”说到这里,张站长的眼圈红了。
“怎么?有人欺侮咱弟兄们么!是谁?告诉我,咱就跟他干。我虽不在沙沟,可是这里也有些朋友能够帮忙!”
林忠的语气里充满着正直和义气。他用激动的眼睛望着张站长,可是张兰却摇了摇头,低低的说:“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的苦处还让它闷在肚里受吧,这个忙没人能帮的。唉……还是不提这个吧!我要上班了,你要马上回兖州么?”
林忠说:“不!我还要在这里待两天,因为有点事还没办好,说不定我还得麻烦你,到站上运货。”
“好!这忙我是能帮的。”
林忠付了酒账,最后把那迭票子塞在张站长的手里:“留着你零花吧!老朋友了,不客气!”
张站长把票子留下,紧紧的握着林忠的手说:“我今天碰到你真高兴,这是我到沙沟站以来,第一次这么高兴。虽然,我还有好多话没给你谈,你不是一两天不走么?改日再谈!”说到这,他又一阵伤心,眼圈红了,摇摇头说:“唉,有啥说呢?叫我怎么说呢?”就在暮色中叹着气走了。林忠看着他那瘦瘦的身影在车站的灯光下摆动。
林忠和张兰自小就认识,因为他俩的父亲都是铁路工人,曾经有几年在一起作工,是朋友,所以两家的孩子常在一起。以后分开了,林忠就在铁路上干活。张兰因为上了几所学,托人介绍到车站给站长当学徒;一边学习站上的事务,一边给站长作助手帮忙。由于业务熟悉,遇机会站长向上边说几句好话,就到站上作了个小职员。他就这样由司事慢慢的熬到副站长,而林忠却当了工人。虽然职员和工人之间界线很悬殊,可是由于自小在一起,所以两人见面,还像一般的朋友一样,兄弟相称。
鬼子沿着铁道线来了以后,张兰暂时躲在车站附近。以后鬼子勒令过去的铁路员工复工,他被鬼子用刺刀赶到车站,从此以后,他就被迫着为鬼子作事。他以往的安逸生活从此结束了。每天在鬼子正站长的斥责之下工作,四下是惊恐和扰乱,他经常怀着紧张的心情上班下班。鬼子的残暴终于波及到他的身上。一天晚上,他回家取大衣,听到屋里自己的女人在嘶哑的哭叫。在哭叫声里,夹着鬼子的狂笑。屋里闹得桌倒凳翻,显然自己的女人在和鬼子挣扎。孩子哭得不像人声。他的心紧跳着,血往头上直冲,他握着拳头推门进去,看见一个喝醉酒的鬼子正抱着自己的女人,女人在拚命的挣脱着。鬼子听到门响,一回头,张兰看到这鬼子正是正站长。他猛扑上去,抓住正站长的肩膀,正站长这时才对他的女人松了手,可是转过身来拍拍两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鬼子还要去掏枪,被女人一把拦住。这时,鬼子摸了一下女人的脸蛋,一阵狂笑,摇摆着出去了。
从这以后,这家庭就失去了欢乐。鬼子正站长经常到他家里坐,他又不敢驱逐,只有忍气吞声。在气不过的时候,他就偷偷的打自己的女人。可是能怪女人么?女人在哭叫着,要去寻死又舍不得孩子,大人孩子哭成一团。他几次拿起菜刀要向鬼子劈去,可是都没有下手,他知道这样下去,一家就都完了。带着家眷逃出这火坑吧,可是往哪里走呢?就这样他气的得了一场重病,还得带病上站值班。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