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2/4 页)
为人他清楚,正直、本分、没有野心。与其来个不摸底的连长,还不如同彭树奎合作。彭树奎能干他能说,到头来还是有理论的占先。
彭树奎压根儿没敢想过当连长,只要能提个二十三级的“排权子”,了却那桩郁郁于怀的心事,就算祖坟上冒青烟了。他不敢相信殷旭升的话,却又不能不信,心又热了起来。
“本来嘛,这张表是可以马上就填的,只是……”殷旭升似有难言之隐,顿了顿,才慢吞吞地说,“秦政委说,‘万岁事件’与你还有些牵连,只要你……”
彭树奎心一悸:“指导员,那件事的前前后后,你是清楚的……”
“当然,当然……”殷旭升释然一笑,“不过……去龙尾村送小米,是你同郭金泰一块儿去的吧?”
“是啊!就是去送小米呀!”彭树奎不解地盯着殷旭升。
“你呀,你呀……”殷旭升不无惋惜地摇了摇头,“说来,咱俩都是郭金泰领来的兵,但在大是大非问题上,就不能太感情用事喽!再说,要不是‘大比武’那阵儿郭金泰硬拉着你往错误路线上跑,阻挡你提干,你也不至于……”
彭树奎瞪起眼睛。
开饭号响了。
殷旭升亲热地拍了拍彭树奎的肩头:“慢慢想想,想好了咱们再谈……”说着,漫不经心地把那张提干表撇回抽屉里。
第八章
从连部回来,彭树奎一头扎在了铺上。
他被人家耍了。被一个傲然在上的卑琐小人给耍了。这是他难以忍受的。如果今天同他进行这番谈话的不是殷旭升,而是别的什么人,他也许不会懊恼到这般程度;如果谈话的目的仅仅是动员他揭发郭金泰,哪怕是强迫,而不是诱以官、禄、德,他也只会是不平,至多忿忿而已。然而这诸种因素竟巧妙地纠合到了一起,这就不能不使他恶心地感到,自己是同一个奸商谈了一宗肮脏的“买卖”。殷旭升往抽屉里撇提干表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分明是以弄权者的恩威并施,让他去懊丧,去乞求,去眼红……
他真的眼红了。怒火烧的。
他想踅回连部,指着殷旭升的鼻子臭骂一顿,而后再把那张提干表撕个稀巴烂:老子不稀罕!……
那会是很惬意的。足以痛快一阵子。
往后呢?……
身后拖着一连串的不幸,面前又是十字交叉的路口,路标上只有东南西北,而哪条路走得通,哪条路走不通,得靠自己去趟,自己去碰啊!
人,是很容易看重品格,维系自尊,崇尚正直、倔强、坦荡的。然而切身利益、突然面临的困境又往往迫使你不得不改变初衷。如果“刚直不阿”、“宁折不弯”足以使人生的道路畅通无阻,那么,我们的祖先,也就不会留下那句使顶天立地的汉子也要忍气吞声的古训了——站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不是向哪个人低头,而是向命运。
命运是喜欢捉弄人的——
彭树奎二十八岁还未结婚。
彭树奎一岁上便有了媳妇。
还在他哑哑学语的时候,他,便与尚在母腹中的菊菊定下了终身……
他出生在聊城县大运河边一个纤夫的家庭里。他的父亲和菊菊的父亲,都是纤路上的伙计,是苦力中的苦力。
民国三十二年,在下杭州的路上,菊菊的父亲突然染上了暴病,眼看要客死他乡了。是他父亲辞掉了纤活,背起奄奄一息的伙伴,旱路、水路辗转回到了家乡。虽然终究未免一死,却好歹没把骨头扔在外乡。
菊菊的父亲咽气前,当着彭家夫妇的面对怀孕的妻子说:“生男与狗儿结拜兄弟,生女做彭家的儿媳……”
指腹为婚,这一最具封建色彩的联姻形式,曾酿造了多少爱情悲剧,却也结成过多少恩爱夫妻!
他从记事的时候起,就整天和菊菊厮守在一块儿,形影不离。儿女两亲家,大人之间经常走动,孩子们自然也就更亲昵了。
他长菊菊一岁,菊菊理应叫他哥。
菊菊个子比他高,菊菊光叫他小名。
“狗子,去抓蝈蝈呀!”
“好!去抓。”
“狗子,去打枣吧!”
“好!去打。”
他处处都依着菊菊。
榆树结钱儿了……
金针开花了……
运河水退了……
他们挎上篮子,一块儿去捋榆钱儿,去摘花菜,去河滩上摆家家……
同村的孩子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