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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起码小三个年头,是不是考虑再读一个二年级?父亲便连忙摆手:不行的不行的,分约等于60分,60分就是合格;我家老二虽然人小,心里“空着”( 明白与聪慧的意思 )呢;我和你读私塾时,你大我几岁?马老师就脱了眼镜来吹气,孩子似的笑笑:怎么把儿子的事和老子扯到一块了?父亲也笑着:反正我儿子是不能“留级”的;我把他交给你——你就拿我儿子当你儿子看吧。马老师只好无奈地摇头接受,然后戴了眼镜,严肃地说:“你可别怪我要求太高。”之后,父亲提前休假回家,向母亲、祖父及祖母通报他与马老师的交涉;当时,他目无表情地站在大人们的身后,几乎有些期待地等着父亲给他一顿劈头呵斥,可父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儿子,你行,超过他们!”他便想:父亲与马老师同学时比马老师小,我是他的儿子,应当捍卫光荣;而且,父亲认为我心里“空着”,我也不能辜负了他!随后的几天,他咬着牙让自己“聚精会神”,果然在一次“单元考试”中名列全班第一。可是,马老师的确“要求太高”,在他“名列全班第一”时,立刻趁机翻他的历史旧账,给他“敲警钟”;而不妙的是,马老师翻出的“历史旧账”随之点击了他关闭在脑子里的思绪,那思绪一经触及,便不能再被“牙齿咬住”,当心中的“惶恐”由“人都是要死的”继而发展到“地球也会灭亡”之际,倒是他用于读书的专注和聪慧被无边的“惶恐”咬住了!
而且,这“惶恐”已在雪地里被老贤木确认!那一束“希望”的光芒,不在学校,在老贤木……
第二章 有些怀疑2(2)
他不愿去学校,他的脚步越迈越小。学校在不远的前方,透过冬日疏朗的树林,已然可以隐若地看见几排横竖的平房:临着河堤,低矮窄长,小小的屋尖,灰的墙面。在萧瑟而淡白的光照之中,那里像是一派孤寂、缥缈和弱不禁风的象征。他不由同情而拒绝这学校,陡然停下了脚步。
然而,不愿去学校,并不意味着不去学校。他毕竟是一个明理的孩子。他曾因了祖母的爱和期许,一度用功学习;现在,想及父亲不讲道理的呵护,想及严厉的马老师拿他“当自己的儿子看”,他尚且不会不去学校,不会不去一课接一课地听讲。他只是突然幻想:要是能够“顺着自己”学,而不是“顺着课堂”听,该是多么的好啊!但他只是幻想了一瞬,他知道那样是违背学校、违背课堂、违背马老师的——自然也违背了父亲。这样想来,他在主观上并不自觉地反感去学校“顺着课堂”了,因为去了学校和“顺着课堂”,便是顺了父亲的心意——他甚至为此而责怪自己不愿去学校“顺着课堂”的念头。
这次上学路上的思想,加强了他去学校“顺着课堂”及“超过他们”的信念。以后,尽管因了世事变化,他有过逃学的记录,但在他小小年纪的岁月,大多数的时候克己顺人,隐忍着身心的苦痛。他因此一度弄出一种生理上的状况:每临考试,铃声一响,同学们都往教室里跑,而他得先朝厕所的方向奔去。这毛病一直伴着他读完大学,直到后来得以“顺着自己”学习才不治而愈。马老师对此一生都不曾察觉,而且固执。二十多年后,据说马老师在书摊上买到刘浪的著作,啧啧连声:“这小子,多亏我管的!”然后回到珠玑小学教工办公室,颇有脾气地说:“看看现在这样教书,能教出什么名堂!”他那些昔日的同事均感诧异,心中虽有解释,但谁也无从解释。
那天,他迟到了,学校已经开始上课。校园的教室外没有人影,操场因空荡而显得广阔,四面一派宁静。教室里交替传出老师们的讲课声和学生们的朗读声。有一个班上唱歌课,一阵阵传出齐唱的和声,歌声穿越操场,悠扬地向某一个方向飘去。他心里一阵着急,即刻去了一趟厕所。然后,他蹑手蹑脚地向二( 1 )班走近。到了门口,他发现唱歌的正是二( 1 )班,心里便略微有些安定——总算不是要考试的主课语文或算术。
唱歌课是马老师教。马老师是读了县城师范的,什么都行;学校老师少,他除了教语文,也兼教别的。马老师教唱的是《 东方红 》。大约已经一句一句地教完,现在开始一段一段地连唱。他站在教室门外,贴着门框,不敢“报告”进去,也不敢露出身子。几只小麻雀大胆地向他的脚前一蹦一蹦地跳过来,就要到脚尖了,教室里一阵齐唱,麻雀们便一闪地飞开去。麻雀飞了,他开始小声加入教室里的合唱: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他为人民谋幸福
呼儿嗨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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