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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谢说这香燃烧的时候,会冉冉飘出一道凝而不化的红烟,再配上锉金十方炉,最是好看不过。她的纤纤十指摩挲着聚烟香,指端被凤凰花的残末染红。我连连点头称是,小谢这等调香圣手说好看,绝差不到哪儿去。
一切准备停当,小谢握住我的手,目光殷切地说,这香和香炉就烦劳小丫头送去娴月殿吧。我浑身顿时泛起寒意,语重心长地推辞,此等绝品好香还是姐姐亲自送去更妙。
小谢不容分说,丢下东西拔脚跑回了天香阁,动作干脆利落。敢情她同我一样,视娴月殿为恶鬼府,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生怕站着进去,最后横着出来。
没奈何,她跑了,只好由我去做挨棒打的报香鸟。我手捧着香品站在天香阁的月洞外,两行热泪直往心中倒流去。
眨眼的工夫,小谢又一派悠闲地从后院里转了出来,手里拈着朵缀丝白兰,簪到我的鬓发里。我刚要开口,她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闪身进了画楼。
事成定局,我满心不情愿一步三蹭地向娴月殿进发,每走一步就回头望一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含章宫中的亭台楼阁、画舫水榭数不胜数,晨光点点映照下,九重宫阙泛彩崇瑞。我凭着记忆摸索前进,浑浑噩噩也没心思欣赏如斯美景,一路僵直着步伐走到无字白石牌坊下,娴月殿就巍峨矗立在石坊之后。
前一日小谢翻箱倒柜找了套白衣出来,天蚕丝冰绡绫,裙裾和宽袖上工笔描绘了几枝荷花,白衣墨荷,极是清雅。
早起后她将这一袭白衣一股脑儿地套在我的身上,还特意从妆奁里翻出几支小巧雅致的发簪搭配。现在想来,她定是早就预谋好让我去为连汀献香,故而先将我打扮齐整了,端显郑重其事。
我抬手拂了一下裙摆,又低头审视周身,确定自己无一丝瑕疵可挑后,方敛眉垂首走到殿宇前。娴月殿门外早有宫装丽人端立,她一言不发地接过我手中的锦盒,引我走进殿去。
娴月殿内一如初见时的清冷空寂,深长走廊两侧的鲛人灯亘古不灭,殿中飞纱翩扬,流苏坠地。刚踏入大殿,熟悉的诡秘气息裹着阴寒迎面袭来,我的后背上刹那间冷汗淋漓,白衣紧贴住肌肤,寒气针扎般逼入骨髓。
莫名的恐惧如影随形地缠上心头,让人无端压抑,银盘中妖冶的冥蓝色鲛人飞迭扑跃在半空中,仿佛魍魉鬼火。
我尽力控制着步伐朝幽暗的长殿尽头走去,一路不敢稍抬眉眼。鲛人无声跪拜在身侧,一双双微睁的眼眸擦过视线。在前引路的女子莲步轻移,竟似毫不在意这满殿的凄清冷寂。
水晶帘后月纱低垂,连汀躺在雁翅榻上凛然不动。我上前几步,伏跪在木阶下。
〃天香阁进献聚烟香十方炉,以供娴月殿连汀主上赏玩。〃
第一次在娴月殿中开口说话,音尾流漾在穹隆下,渐渐地消失于身后深长的走廊中。月帘后一片沉寂,细若游丝的森冷透帘而出,我忍不住哆嗦,仗着胆抬起头看过去。
月纱轻摇,似乎随时都会泻出帘后人的面目。水晶流光魅影,木阶旁端立的佳人正是被赐名连浣的雪衣少女。
原来她被安置在娴月殿,整天面对连汀这冰山美人,不知道会不会严重影响她的身心健康。想来也挺可怜,正值青春韶华的少女们被送进含章宫,有幸获选的整天为奴为仆,不幸落选的还不晓得结局如何。
盯着连浣毫无喜乐的脸庞,我的脑中晃过一角绿衫。若我不是身在天香阁,会不会现在也变得如她这般冷凝刻板?
连浣将锦盒捧到月帘前,水晶影动,连汀从榻上坐起来,月纱蓦然飞展而开,娴月殿中的帷幕纷纷翩跹舞动,折光缭乱。
我终于看到了连汀的真面目,雁翅榻上正身端坐的宫装丽人,鸦墨长发盘拢于脑后,素淡白衣,素淡容颜,她的一切都素淡到极致,一张未施脂粉的素颜,美得不可方物。
直到膝盖上传来尖锐的痛感,我才从连汀的潋滟容颜上移开视线。在此之前,我见过不少美人,连真美艳高华,娘亲温婉柔美,花家寨里的飞雪、弄影娇俏动人,含章宫里十步一景可入笔墨的仙姿宫人们,还有天香阁的少女小谢,这些美人们各有风采,却都无法与连汀比拟。
她的黛眉浅蹙,眸光微微流转间似能摄取神魂,她是冬日里凝结的一枚冰凌花,精致剔透。
连汀略昂起额头,双眸凝霜散漫而过。我只觉霎时锋芒在背,鼻尖上缓缓渗出细密的汗珠。
〃天香阁今年的供品倒也别致,小谢越发会做人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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