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赵立仁往事(第1/2 页)

赵立仁说到让他后悔一生的事情，突然就沉默了，缓了很长时间，才继续开口讲述道。

那是1951年夏天，是个多雨的季节，赵立仁已经在准备和黄芳的婚事。黄芳老家在东北，有一天她找到了赵立仁，黄芳告诉他，想在结婚之前，回一趟东北老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以前的亲戚，这样就是成亲了，也能多一些娘家人来热闹热闹。

赵立仁听闻，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但是因为工厂活太多，这次就不能陪着黄芳一起回去。

黄芳也没有责怪他，就独自收拾了些换洗的衣服，踏上了返乡寻亲的路。50年代的交通，基本上都还是火车，轮船为主，算算回去寻亲的时间，一来一回最短也是需要半个多月，所以黄芳最开始走的十多天赵立仁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每天还是照常的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空闲的时候，就去准备的新房打扫打扫卫生，也就是现在的这个院子。就这样时间慢慢的到了第十八天，黄芳还是没有回来的消息，工厂传达室问了也没有找他的电话或者信件。

赵立仁直到此时，心中才开始有些隐隐的不安，但是他不敢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一直等到了第二十八天的时候，赵立仁的厂里来了两名警察，找到了他。核实了身份后，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一个让他直接瘫坐在地上的噩耗：东北发生了百年一遇的特大水灾，而当时洪峰到达的时候，岸边的一个驴车正在匆匆的在河边赶着路，车上坐着5个人，其中，有一个女性乘客，这个人，正是冒着大雨还在往老家赶路黄芳。谁也不知道，一场灾难，正在他们的车轮下慢慢的形成。

在驴车到达河边一个相对窄的路段时，悲剧发生了，大水冲破了河边的堤坝，驴车瞬间跌落在了滚滚的河水中，车上唯一从水中爬上来的是一个常年在河中捕鱼的年轻人。等到他回到村里，找到过来救援的乡亲们时，除了决口中翻滚的河水，早就没了驴车的踪影。一群人顺着河流的方向，往下游寻去，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最终在一个河湾的岸边，找了黄芳的布包裹，里面有她的衣服，还有身份的证明，以及工作的地址证明。

最终，在整整搜寻了四天无果的情况下，当地的政府联系到了巢城的公安部门，寄过来了黄芳唯一仅存的包裹，后来也就是警察同志带着包裹，找到即将和黄芳成家的赵立仁。

听闻黄芳遇险的消息后，赵立仁整个人如同晴天霹雳瘫在了当场，他怎么也想不到，只是回家寻亲而已，为什么突然间就成了阴阳相隔。他不信，他觉得既然没有找到尸体，也许黄芳并没有死，只是被河水冲到了更远一点的地方，说不定此时此刻，她已经获救了，只是还没有回来，说不定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黄芳就能活生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警察同志看着赵立仁不愿意相信黄芳遇难的消息，也只能无奈的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工厂。而赵立仁只是紧紧的抱着他们送来的包裹，口中不断的重复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一定会回来的，她答应我的，回来就结婚的”

后面的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去，赵立仁和黄芳的父母都不相信女儿就这么离开了他们，每天他们都觉得女儿可能突然就回来了，日复一日的等待，一直等到了黄芳的父母离开了人世，期间赵立仁的父母也劝说过他，要给他重新介绍女孩子，但是都被他严词拒绝，他一直在等待一个奇迹，可奇迹往往只存在于幻想之中。

送走了黄芳的父母没两年，赵立仁自己的父母也相继的离他而去，偌大的家中，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而这时候的他也已经50多岁了，每天傍晚他都会坐在院子的门口，静静地看着巷口，他还没有放弃，他幻想着突然会出现一个身影，一个苦苦等了十几年的身影。

就这样，一等就等了30多年，而他的身体，也因为长期的压抑变得越来越差，终于在1985年，65岁的他再也没有从床上爬起来，他知道，他已经没有力气再等下去了，在绝望与不甘中，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本来他以为死亡就是一切的终点了，可是在他停止呼吸的那一瞬间，他的意识，居然还存在于躯体中，而且，他感觉到自己变得十分的轻盈，他又能动了，他缓缓的从床上坐起来，站到了床边，回头过看向床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人，正是他自己，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原来，自己是真的死了，或者说，他以另一种方式获得了重生，他的心里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悲伤，甚至有一些激动，因为他还可以继续等待，期待着完成那个他活着时候没有完成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