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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径怎样都无法预料他的人生会如此荒唐。
本来回家欲找人除妖,结果不止身陷囹圄,竟至为妖所救。因此,当他被倒提著跃过箭雨枪林,高墙铁壁,尽管周围血肉横陈,铿锵不断,彷佛还置身梦中。满身的血液一古脑儿的冲到头顶。李径往身侧的墨生瞄去,见一身白衣尽染血迹,清俊中略微带点妖媚的脸孔被月晕衬托,比往常多了狠戾的色彩。
他的心里暗暗打了一个突。
李径并不清楚墨生是否已然知道他此行回家的用意,但墨生能轻易找到自己所在,那些小心思小伎俩应该也是瞒不住了吧。况且若非墨生及时出现,他恐早入了鬼门关。感谢谈不上,李径却十足确信墨生不会真要了自己的命。
……好歹自称是自己的……自己的相公……请人作法什麽的,大不了抵死不认账……
反正虎穴狼窝的,还能差到如何?他现在人在爪下,又那麽飞檐走壁一遭,挣脱势必不可能,即便真的挣脱了重新落入善喜手中,不用说,也死定了。
不如一博。
李径方才被一顿变故打蒙了头顾不得思考,厘清头绪之後想想,他父亲城南王三朝侍主多年经营,人脉什麽的到底尚存,如果不是事出突然,理应还有转圜的馀地。他家九代单传就他这麽一个儿子,只要留得性命,相信父王不至於坐以待毙。倒不如权且宽心,寻个时机见了父母,再策後著。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唯一的问题只在於,他们能不能突出重围。
四周明晃晃的刀剑相击,弄得本已虚弱得李径头昏目眩。而墨生待他,彷佛只是一件随身货物,跌来撞去,毫不顾忌。
李径几乎要吐了。身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楚是汗水,或者血水。
有道是,人生悲苦,世间均等。不过人家几十年慢慢折腾,到了这里,但似暴雷骤雨,水淹金山。想以前,扬州世子李径何其风光的人物,最是不知道愁滋味的主儿,咋一番命运颠簸,任人鱼肉也并非不可能了。
正云深不知何处,遥遥忽然听到一人声嘶力竭的尖利声音:“放箭!”
李径勉强穿过人群望去,正对上一双充血的眼眸。
善喜被人搀扶著斜靠在房梁立柱旁。
纷乱张扬的发丝下,苍白的面孔扭曲作一团,十足可怖。尖细的食指直直指向这边,不断大喊:“给我放箭!给我杀了他!!杀!!”
李径吓得七魂不见了三魄。放箭?!狭小之处,乱箭丛生,饶是墨生再怎麽厉害,他们二人始终血肉之躯,哪里还有生路可寻?!
果然,电光火石间,数十支的长箭破空直来。几乎就在李径紧紧闭上双眼,今夜第二度认命等死的霎那,他忽然觉得自己腾空而起,轻飘飘的,似乎入了九天。耳畔忽忽风声乍起,然後就是温润黏稠的液体洒了满脸满身,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至。
李径稍微张开眼,朗朗清空无限靠近,再低头一看,自己双脚悬浮,下面云蒸雾绕,诸物不清,竟真的是到了半空中。
他颤巍巍的伸手往脸上抹去。
一掌刺目鲜红。
“啊——”伴随一声惨呼,李径彻底不争气的晕了过去。
……
犹记淡眉关风月,尽望残红浓绿荫。
前事犹思间,空落寞,人不见。
寒山唏嘘渐远。
……
好像是睡了一辈子那麽长的时间,等李径悠悠醒转,还颇有些浑噩。他头痛欲裂,彷佛夜饮烈酒的清晨,连思绪都无法把握。久久盯著头顶红缎的绣帐,李径半晌不能回神。他这是在什麽地方?怎地这花色依稀眼熟?……不过既然不是牢房也不像是死了,自己和墨生该是逃出升天了吧。李径试著翻了个身,结果刚一动,疼痛倒是其次,即刻引起哗啦啦的好一阵响动,把他著实吓了一跳。
“你醒了?”
耳边冷冷问句,李径一惊,仿佛醍醐灌顶,全身汗毛倒竖。
“恩,恩……”
“醒了就醒了,恩什麽恩?!”语气虽然严厉,声音却不大,似乎还夹杂些气若游丝的味道。李径听来狐疑,他勉强抬起身,掀开帐角往外一看——
“你!你怎麽了?!”李径失声大叫道,“好……好多血!”
“不要吵!”墨生一脸不耐的摆摆手,“只是轻伤罢了,至於这麽大惊小怪的麽?!”他手心握著一把折断的羽箭。箭尖横生著几根长长的倒刺,挂著块白嫩嫩的肉。鲜血源源不绝的顺著箭杆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