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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洞房,连玉青禁不住潸然泪落,打湿了鲜红的新装,经久不干。在东厢房里,赵成永静卧于病榻之中,竖耳去听窗外唢呐声鞭炮声大作。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孔,一层水疱已经干瘪,手的触觉很像是密密麻麻的蜂巢,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连玉青的洞房花烛夜是孤苦无奈的,当晚赵金氏和金菊两人与新娘同住。婆母说让金菊好好陪你吧,还爱怜地摸着连玉青的手,柔声细语:“孩子,过几天就好了。”婆母还说:“女人嘛,都这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猴子满山走。”
在众人的期待里,赵成永的身体渐渐痊愈,金氏仍禁止夫妻见面,她的解释是:“好饭不怕晚。”
新郎没精打采的,不洗脸不照镜子,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宛如一具呆呆的玩偶。而在那边,连玉青觉得日子太慢,愁肠百结,心里有许多话,却不知道说给谁好。她感觉很无助,只想躲到角落里,痛痛快快地哭上一场,环顾偌大的赵家大院,却没有属于她的天地。春天的大风搅动漫天尘土,吹不开沉重而愁闷的心扉。一个月以后,赵金氏才将赵成永推进新房。新房里新家具的油漆味还没有散尽,连玉青分明嗅到了烟草焦煳的气息,这气息味新鲜得不可思议。金氏说:“闺女,我把成永交给你了。”身后的房门咿呀呀关上了,暧昧又不失亲昵,赵成永哑哑低语道:“我是麻子了,玉青。”
老虎窝再也没有赵成永或者赵三子了,取而代之的是赵麻子。为了与木匠铺佟大麻子有所区别,老虎窝人都叫他赵麻皮。赵麻皮既倒霉又幸运,正应了一句古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赵麻皮没资格应征入伍了,“满洲国”不需要麻脸士兵,靖安军的军容拒绝坑洼起伏的面孔。老子赵前高兴得太早了,“满洲国”不想遗漏适龄青年,老四赵成昌年满十九岁,正在录用新兵的线内。四傻子去做了第一次体检,被脱光衣服看了个仔细。他到处宣扬说,敢情看牲口牙口了,还说让俺回家听信,外出啥的要请假,还有一次复检哩。四傻子兴奋异常,全然不顾母亲愁肠百结。赵金氏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四傻子一改平日的蔫巴劲儿,顶撞道:“总比在家臭死强!”
老子十分生气,一巴掌劈过去,骂道:“小兔崽子,你想当国兵是不是?俺先掰断你的腿再说!”
到底是甘暄有办法,他对岳父说:“你出一千国币,我找人打点。”疏通毕竟违法,必须做到天衣无缝,老四本人也蒙在鼓里。更改年龄已无可能,因为头年冬天“国事调查”已记录在案。逃避兵役的关键之处在于打通军医的关节,军医说合格就合格,军医检查说不合格就免除兵役。甘暄懂得这个门道,所以抓住了要害。第二次招兵体检时,他不失时机宴请日籍军医吃饭,留下另外两名满洲军医例行公事。这两人早被买通,每人兜里揣着甘暄塞给的二百元钱,煞装模做样地公事公办,而后郑重其事地签署意见:不合格。四傻子失望极了,壮着胆去打探,军医忙得连眼皮儿都懒得撩:“你有结肠炎。”
第三十六章(2)
“没有啊。”
“你没拉过稀?”年纪大的军医抬头审视四傻子,样子极为诧异。
“以前拉过。”
军医松了口气,抬手揩拭帽檐下的汗水,说:“这不就得了,你真有病!”年轻一点的起身推搡他,厉声呵斥道:“滚,滚出去!”
赵前是不计血本的,一千元钱相当于九亩上等地的价格,但他不知女婿居中净赚了五百来块,请日本军医喝酒连一百元钱也没用上。个中奥妙四傻子一无所知,沮丧之余只好扛鞭子赶牲口,人也恢复了蔫头蔫脑的常态。赵金氏趁热打铁,说:“该给老四说媳妇了。”
逃避兵役非同小可,走漏了消息可是要了命的,伪康德七年颁布的《国兵法》明文规定:严禁弄虚作假。国兵是“挑选”的,绝不许以次充好,有些人就是想当也当不上,比如王银锁那样背景的青年压根儿就没有机会。“国兵漏”要去做劳工的,美其名为“勤劳奉仕”。出劳工远没有征兵这样严格,“国兵漏”要是不想去做劳工,就得花钱找人顶替,事先和村长和警察署串联好,钱一到位,管事的都睁一眼闭一眼了,没人告状别鼓包就行。赵家大院无人去做劳工,全靠票子来摆平,这几年没少破费。舔犊之情乃人之常理,但王金锁做劳工则另当别论,赵财东向来对外孙不闻不问。
伪康德八年春,老虎窝拟征国兵十七余人,其中有马大吉。说起大吉当兵,二毛子眼角的泪花闪闪:“老东家啊,穷人家的孩子命贱,去就去吧,要不在家也没饭吃。”他说的是实话,像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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