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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啥好听就唱啥。李三子提了提裤子,说:“妈拉个巴子的,俺这就、就唱个窑调吧。”众人肃静,李三子清了清嗓子,开吼:
手拿大瓜籽
第十章(2)
一磕两层皮
王八羔子不是好东西
手拿洋烟卷儿
不抽拿着玩
王八犊子有个土瘪钱
手拿小酸梨
一咬一层皮
王八老鳖不是好东西
手拿金元宝
你妈跟人跑
这场官司打也打不了
窗外喧闹阵阵,老牟听了直皱眉头,说:“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戴先生扑哧笑了,用胳膊拱了拱邻座的乔大麻子,说:“你听,指桑骂槐哩。”乔大麻子撇撇嘴:“操他娘的,我又不弄洋烟卷儿!”
看似瞎吼乱唱,唱词却有所指,赵前不是傻蛋,听得恼火,这不是明摆着骂人吗?这不是骂我王八老鳖吗?直觉得全身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头上涌,气得手脚发抖。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了,心想:皇上还让醉鬼三分呢。赵前知道,李三子在借酒撒泼,此刻哪怕他说一句气粗的话,没准会拳脚相加,盘子碗横飞,喜宴就算砸了锅。他端坐未动,脸上简直像笑开了花,显得极其快活:“哈哈哈,好!好!”
上菜的伙计来说:“李三子啥曲都会哼哼哩。”
赵财主说:“嗯,唱吧唱吧,还是热闹好哇!”
外面接着又唱,没有歇下来的意思。唱腔浪不溜丢的,荤声荤气,引来笑阵阵,窗外的汉子们鼓噪:“好哇!好!”嗡嗡嗡的声浪就像是柳津河水,卷起了大大小小旋涡……
好日子太少,烦恼无时不在。杨四海的女人找上门来,哭哭啼啼说男人下煤窑砸坏了腰,没吃没喝没住的可咋活呀?这女人命苦,当年本来许给金首志,后来另嫁他人,不想新婚丧夫,又改嫁与杨四海为妻。因为这个缘故,赵前素来关照。赵东家见不得娘们儿的眼泪,说:“租你四垧地,头一年就免你租子罢。”接着又说:“俺在南沟的院子还空着呢,要是不嫌弃你们就去住。”赵家在南沟的房子宅院一直雇人看护,有人来住也算是一举两得。他还说:“前趟房先空着,你们住后面的西屋,房租嘛以后再说吧。”
赵金氏对杨四海老婆吕氏很反感,厌恶这个差点儿做了弟媳的女人。望着她的背影,撇嘴道:“瞧那屁股摇的,一看就是臊货!”
赵前听了惊讶,说:“咦?就你们娘们儿的事多。”
“保准是个臊货哩,哼!”金氏十分肯定,见男人不快就把话头往回拉:“又没说你,你掉啥脸子呀?”
“老娘们儿懂个屁?瞅瞅你的样子,来不来就先吃醋了。”
“我吃醋?哼,她也不是啥嫩草,我还怕你这个老牛不成。”金氏和男人打诨逗趣。
“赶明个我就弄点嫩草吃吃。”赵前呵呵笑了起来,这是自煤窑出事以来难得的笑容:“可别吃醋啊。”
“我打你们门外去!”金氏转身忙去了。
南沟的四垧地足够杨四海家生活。男人卧炕不起,所有的活计由吕氏操持。儿子叫杨宝梁,家里还有从山东带来的童养媳巧莲。偌大的院套里长满了蒿草,窗台屋角上结满了蜘蛛网,屋子里充溢着潮湿霉暗的气息。有几扇门窗坏了,斜歪着拔了榫,看上去缺胳膊少腿的。吕氏先给土地老爷烧了纸,然后在院子聚拢起荒草,选了些干草抱进屋里去。灶里的湿柴烧出浓浓的烟火,闲置数年的炕洞子往外倒烟,呛得人一个劲儿地咳嗽。吕氏领着儿子和巧莲远远地看着,火里飞落翻滚的蟋蟀、蜘蛛、螳螂被烧得吱吱冒油,杨宝梁的嘴上脸上很可笑地抹上了黑灰。杨家搬到南沟的时候,节气已接近二伏了,铲除了地里的杂草,母子三人种下了荞麦。农谚说的是,头伏萝卜二伏菜,三伏以里种荞麦。夏尽秋来,别的作物已来不及收获,只有荞麦将好可以开花结果。老天照应,昼热夜雨,荞麦迅速地出土生叶,嫩苗双瓣扁圆,枝茎微红叶子浓绿,几天工夫荞麦的绿荫就覆盖了荒地。再后来,开出了一地雪白的花,像铺着一层白绒绒的地毯。夜深了,杨家人躺在草苫上熟睡,新鲜的苇蒲散发出沁人的幽香,对于杨家任何人来说,若干年以后,这样安详的梦境简直幸福如天堂。
九岁的巧莲和杨宝梁很少说话,虽然他们是未来的夫妻。巧莲终日劳累,只有天黑了才能歇息。婆母去邻居家赊来了鸡鸭鹅雏,院落里热闹起来了。小鸡一天比一天大,站在高高的房脊上嬉戏,鹅的羽毛渐渐丰满,伸着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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