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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鸡一大早起来,拿了瓦盆,粗粗洗了把脸,揣了两块钱便拔腿上路。他要去李家集。农历四月初八这一日是李家集的古会,沿袭相传了不知多少个年代。待有那好年成,方圆四十里的百姓,除家里留个看门的,无不将赶会看成是头等大事。只是近年来日头不饶人,天气干旱,日子不大好过,人们才将古会看淡了,去或不去都由自个儿的心思了。歪鸡决定到李家集理发馆去一趟。总之,他要成为继贺振光之后,鄢崮村进理发馆理发的第二个人。他要在离开家乡之前,给村人一个特别的印像。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与弟兄们协商,只能独自行动了。
他走到西沟峁上,看到日头正好从东面大山梁上升起,一时间天红地圆,分外壮美。他起初以为只有自己才起这么早。却不想山道道上已经是前脚踩着后脚,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流。那骑驴的赶车的扶老的携幼的驮人的抱娃的,花花绿绿等等人物摩肩接踵。真所谓人蚁如织。这些在往日里只知道埋头生计的人们,此时像是解脱了什么羁绊似地,大声地吆喝着欢闹着追赶着,使平日死气沉沉的沟沟峁峁,刹那间增添了活跃的生气。
一路上,歪鸡低着头风风火火往前赶,尽可能地避开那些熟悉的目光,减少与他人寒暄或�唆。翻过两条大沟,趟过长宁河,再爬上一座高坡,李家集出现在他的眼前。没进镇子,歪鸡感到气氛有些不对。一些人不敢前行,原因是镇口有持枪的民兵把守。只要发现那些准备卖鸡蛋粜粮食贩老布的群众,立刻逮捕。歪鸡没带这些东西,所以他大胆前行。进镇的时候,看见民兵个个荷枪实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将一个小小的李家集围得铁桶一般。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也着实让人心颤。
走进大街,阴暗的街面上鸡狗无声行人稀寥。当街的两面大墙上刷着两条巨幅标语,其一是:〃加强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将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斗争进行到底!〃又一是:〃赶社会主义大集,刹资本主义歪风!〃街拐角墙上贴着这样那样的政治宣传材料。歪鸡也不一一细看,直摸到街南头的理发馆,头一低钻了进去。
理发馆里热气腾腾,像进了屠宰房。靠墙的板凳上已经坐着几位人模人样的人物等候理发。他们的衣服整齐、脸面光洁,看样儿都是国家干部。歪鸡这个衣衫褴褛的粗莽汉子一跨进门,立刻将大家伙儿吓了一跳。理发员瞪起一双瓷胡大眼,拿推剪的手直哆嗦,问他道:〃你想做啥?〃歪鸡道:〃推头。〃理发员与大伙儿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只听歪鸡又清楚地补充道:〃理发。〃这一声,大家才哑然了。他们不言语,但他们一双双乜斜的眼神都在说话:〃你有什么资格在理发馆里理发?啊!你这个农民太不自量了!推头跑这里干什么?到街角找那些剃头师傅去!〃在这对立的气氛里,歪鸡僵住了片刻。但他是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的,权当没有看见,在屋角的条凳上坐下,转脸望着玻璃窗外的街面。他心里念道:〃老子大城市都去过,你李家集算个啥嘛!〃
屋子里的气氛慢慢又恢复了正常。人们只当屋里没有他这么个人一样。他们压低声音侃侃而谈,议论着镇上今天将要发生的大事。说是今天要开个公判大会。杨家堡的一个姓贺的妇女,做饭的时候在锅里下了毒药,毒死了婆婆家男女老少七八口人。今天县大队能派来人的话,那就要执行判决,枪毙了。如果这样今天就好看了。大家都期待着县大队能来人。据说那姓贺的妇女二十七八的年纪,既年轻又漂亮,是个死不认账的硬货。在魏家山公社游街的时候,好家伙,你看她将头面高仰着,看着围观的群众笑呢,怕怕。这些人似乎对枪毙人特感兴趣,他们列举出许多例子,没完没了地讨论。对比死者临刑前的表现,总结一些特点。
《骚土》第六十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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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鸡对这些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人物压根儿就有一种本能的敌视。听到这里,他的下意识里竟像真的听到一声枪响似地,他想起另一个被枪毙的好人,他最最思念的大害哥。无名的怒火使得他站起身来,冲出理发馆。沉重的带门声使得屋里的所有人又吃一惊。理发员慌忙跟尻子撵出来,狐疑地看着歪鸡的背影。歪鸡听见理发馆里面有人大声喊道:〃快检查检查,看该不是把啥揲(偷)去了!〃歪鸡回转身〃呸〃地吐了一口,侧身钻进人流之中。
今天的安排看来是黄了。歪鸡漫无目标地被街上拥挤的人流带着走。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晌午。歪鸡发现肚子有些饿了。走到一家小吃摊那里,花两毛钱,站着吃了一碗玉米粉轧的钢丝面。这钢丝面里掺有一种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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