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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代一切美好而成为主宰一切的上帝,自由,美德,灵魂……全都成了金钱的裙下之臣。
其实金钱是受冤枉的,它本来只是作为交换媒介的一般等价物而存在。真正造成这一切的,是人性。人的本性就是不满足,在推动社会进步的同时,在生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的时候,人性最阴暗的一面被无限地放大。
“从二十世纪初开始,赞颂工业革命的声音就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对人类前途未来的无解的担忧。杰克,只有杰克,哪怕是在历经了最最让人心灰意冷、难以忍受的打击之后,他仍然坚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在人生的天平上,投下自由与灵魂的砝码。”
老人轻声呼唤着,杰克,杰克。
杰克的传奇还在继续。
厌倦了英国冷冰冰、死沉沉的上流社会,杰克再次决定离开。他在一个和暖的秋日回到了霍克利庄园,陪卡尔过完了生日,又去了欧洲大陆。卡尔为此跟杰克没少发脾气,直到杰克许诺这个圣诞节多陪他几个周。
这次,杰克的目的地是欧洲大陆的艺术之都——维也纳。
维也纳一家小酒馆,一个看上去潦倒落魄、学生年纪的青年正在垂头丧气地喝一杯啤酒。他穿着皱皱巴巴的衬衫和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深栗色的直发有些长,三七分开,却并不油腻。显然他是个喜欢干净的人。
杰克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头,同时坐到他对面,用欢快活泼的声音说:“我能请你喝一杯吗?”
年轻人抬起瘦削的脸庞,闷闷地说:“一杯德国嫩啤酒,谢谢。”他有一双形状锐利的眼睛,眼神里却写满苦涩,眉头微微皱着。
杰克毫不避讳地问:“老兄,最近是不是缺钱?”
年轻人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说:“缺的厉害。”
杰克露出一对酒窝:“为什么不去干点活赚点钱呢?顺便体验生活了。”
他爽朗地笑起来:“体验生活?得了吧,画素描的朋友,我早就体验过穷苦人的艰辛了。我扫过雪,在车站扛行李,拍打地毯……总之我那个不合格的父亲死后,我什么都干。现在我靠兜售自己画的明信片和水彩画为生,勉强还能过得下去。我已经打定主意,不会从事与绘画无关的任何职业的,除非有一天穷困潦倒,走投无路。”
杰克惊讶地长大嘴巴说:“你怎么知道我画素描呢?”
年轻人先卖弄地、吊人胃口地停了停,然后指着杰克握着杯把的右手,慢悠悠地说:“你右手的小指外侧结着茧子,食指和拇指的指缝里残留着一些炭黑色,很显然是长期与画纸画笔接触的结果。”
杰克被这个人吸引了,于是热情地跟他攀谈起来。凭着他见多识广的阅历,很快就发现眼前这个人很有煽动力和蛊惑力,是个迷人的家伙,或者说,是个危险的家伙。
“你还真是愤世嫉俗呢。不过,据说艺术家通常都是愤世嫉俗的。”杰克托着腮,懒洋洋地说。
年轻人反问道:“面对这样的时代,怎能不愤世嫉俗?我知道你不缺钱,我的朋友,这很容易看出来。可我就是不能活得顺心,真让人恼火。我觉得整个世界都乱了套,让人理不清头绪。我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又总想着做点什么……人总要在某些地方做点什么的。”
“总要做点什么?”杰克忍不住反驳,“为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呢?人就像四散飘落的种子,有的落进沃土,有的掉进池塘,有的飘进烂泥地,有的被刮进石缝里。无论落在什么地方,只要一心一意地生长就好了,因为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为这个世界做了点什么。”
棕色头发的年轻人惨然一笑:“我多么希望能像你一样,从这个时代贫瘠的土壤中开出繁花,结出硕果。可是我不能够,压根不能够……该死的,我本性太悲观了,所以总想掌控一切。很抱歉跟你说这些,你没有义务做我的垃圾桶的。”
杰克默然,他安慰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示意他没关系。
年轻人忍不住大倒苦水起来:“现在的人,已经从内部腐朽了。他们又离不开生养他们的土壤,只能挂在原有的枝头上,直到生虫、干瘪、腐烂为止。”他的声音心烦意乱,极为火热而尖刻,“人人都在说……说什么爱是最伟大的,都是在骗人!还不如说恨是最伟大的呢。人们需要的是仇恨,仇恨,只有仇恨。人们打着正义与爱的旗号得到仇恨,他们从所谓的爱中提炼出杀人的仇恨。死亡,谋杀,酷刑和惨烈的毁灭,我们尽可以得到这些,这些仇恨的恶之花。我憎恨人类,也憎恨我自己,我希望人类被彻底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