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部分(第1/4 页)
�
陆秀夫认为,不管是文天祥还是自己,对朝廷的一片忠心都要胜过陈宜中;但论到才干,还得属他最适合做丞相。自己只会著书立说、以圣人之道教导小皇帝,文天祥,也许比自己强一点……不过多半还是及不上陈宜中吧?
“君实(陆秀夫字),还在想琉球贡使的事?”陈宜中批完了最后一本奏章,将宣州羊毫细笔搁到紫檀木笔架上。
“是的,今日丞相的处置,叫下官好生不解,那伙人分明是假冒的贡使,供状中写得明明白白……”
陈宜中似笑非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何必计较那么明白呢?君实,你又着相了。”
陆秀夫微怒,“君子可欺以其方,难罔以非其道。我说的是朝堂大事,丞相如何拿佛家机锋来搪塞?”
“君实,为政之道不能尽信夫子典籍,”陈宜中此言一出,陆秀夫就想反驳这离经叛道的言论,丞相大人面色凝重的摇摇手,“你且听我说。如今的行朝,没有一处立足之地,在大海上漂泊。虽有大小船只数千、军民人等三十余万,但你看看如今的军心民气,可还有重振旗鼓的气象?”
陆秀夫终于忍不住了,直言争道:“昔少康以一旅而兴夏,肃宗赖匹马而昌唐。我大宋行朝尚有军民三十万,有两浙、湖广之民心,有丞相、张枢密一干名臣宿将,中兴宋室却也不难!”
“好好,我知道你说的这些。若是中兴无望,我何必来做这个亡国宰相?”陈宜中为人向来无所顾忌,连“亡国宰相”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不过要收拾山河、要复兴宋室,总得把民心士气拧成一股绳吧?”
“君实必定知道,五年前鞑主忽必烈那厮,听了汉奸刘秉忠的撺掇,说什么‘握乾符而起朔土,以神武而膺帝图,四震天声,大恢土宇,舆图之广,历古所无。’改蒙古国号为元,自以为天下正朔。”
陆秀夫不服气的辩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也。”
陈宜中笑道:“君实知道夫子教诲,那些愚夫愚妇却不晓得,更有范文虎一干汉奸,就算知道,也掩耳盗铃般说大元是天下正朔,投降蒙元不是汉奸而是弃暗投明。”
“自襄樊大战以来,大宋一败再败,华南半壁丢失殆尽,如今连福州也丢掉,行朝漂泊海上,三十万人中断然不会每个都如君实一般的忠肝义胆,难免有心境动摇的。”
“如果在这当口,有夷狄前来朝贡,岂不正好证明我大宋圣天子在位,方有四夷来朝?一则明证我大宋方为天下正朔,蒙元实是蛮夷入寇;二则凝聚行朝上下民心士气;三则震慑不臣,叫那些奉蒙鞑子为主的汉奸没了说嘴。”
“有此三条,所谓真假又有什么要紧?”
陆秀夫虽然执拗,也知道眼下不是好讲究的时候,心下明白陈宜中说的有理,只不过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假贡使的事情被人看穿,岂不是?”
陈宜中早就想好了:“君实,你就放心吧。海外番邦,多有一城甚至一村就是一国的,我看了供状,这阿泰头人手下也有好几百土人,而且临近部落都奉他为大,我若说是番邦一国,哪个敢说他不是呢?”
陆秀夫悻悻的离去,看着这位忠直之士的背影,陈宜中笑了。
如今国舅杨亮节深得杨太后和小皇帝倚重,张世杰统领兵权日益坐大,都有尾大不掉之势;借着这次朝贡,无疑能加重文官集团制衡外戚、武将的砝码,加强自己手中的权柄。因为,四夷来朝是儒家华夷思想的胜利,是完全属于文官的外交胜利,和外戚、武将们毫无干系。
当然,这层意思就没必要告诉君实那个老实疙瘩了。
―――――――――――――――――――――――
PS:非常巧,文天祥、陆秀夫、陈宜中是西元1236年同岁生人,但当时陈宜中的资历、声望远胜于前两位——至少绝大多数朝廷官员是这么认为的。
文天祥在1275年之前,只做过尚书左司郎官、湖南提刑、知赣州等官职,他是在宋朝即将灭亡、留梦炎投降陈宜中逃跑的时候,谢太后找不到人去伯颜军中呈递降表,才任命他做的丞相;陆秀夫则根本没当过官,1275年还在李庭芝的幕府中任职,也是1276年南宋临安朝廷投降前夕才被临时任命为礼部侍郎。
陈宜中在二十年前就因为弹劾奸相丁大全而声名鹊起,1269年就是礼部侍郎,三年后为刑部尚书,又过了两年就升为签书枢密院事兼权参知政事,1275年贾似道倒台后他就做到了左丞相,大宋朝的最高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