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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整张报纸发出腐臭。他的文章很好认,每回开头都用一个“呵”字开头,显得自己有多么嘲讽正义、多么清高在上:“呵,开仗!开仗能拯救谁?我并没见我的工资多出一分,而我的儿女依旧不能每餐吃上肉。”
“呵,我以为,咱们应该和洋人学习,全盘学习他们的语言、文化,仿效他们的礼仪、习俗。他们——比咱们优秀得多!陆公馆里的公子,我希望你接纳我的这个想法。哦,对了,你怕是不看报吧?”
“呵,北平人,你们应当好好地抛弃旧文化,所有!我非常赞同胡适之先生的观点……”,说的他不是北平人的其中一员似的。第二天,他提到的胡适先生就在另一份报纸上发了文章,很谦虚而委婉地请他往后大可不必拉扯上自己。
沈黛饭后看了会儿报,从报上读到很多关于皖系府的言说,再见到陆子峥的时候,就信口道: “二少爷怎么样了?”陆子峥这几天频繁奔忙,脸上也有了一点很少见的憔悴:“瞎了一只眼,右眼还能看清楚”,他轻叹:“一双腿算是废了。”
沈黛心里默然地一震,她是不怎么喜欢陆亦嵘,但觉得他罪不至此。她很想开口安慰,可张了张嘴,没能找到说辞。
他们依旧上鹂翠堂听戏。老班主很恳切地作介绍,并且整个人拦住了门,生怕他们转身就要走似的:“咱们是徽班进京时候的老班子了,一代一代传到今天,不容易!今儿再演一场,明天就要离开北平,往南边去。”
徽班进京已是乾隆年间的事情,到现在也过了将近百年。台上妆花烛红、宛转撩人,台下惆怅所思、耳闻目见,中间隔着那一道,自是一段流景伤逝。
演的依旧是霸王别姬,几乎每个到北平来献艺的班子都会唱,也有很多人爱听。霸王末路,美人迟暮,越是乱世格局,人们越喜欢带一些憾恨的故事戏码,这能使他们在戏里光明正大地流泪,而在戏外,仍然保持着沉默坚忍去投入生活。
这一天看戏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气氛也不免沉闷。
陆子峥忽然道:“我要去一趟东北,去抚顺。”
沈黛并不问他干什么:“什么时候?”
“明天。”“几时回来?”
陆子峥看着戏台上花花绿绿一派恍惚,想了一会儿:“三五天,兴许一个礼拜。”
沈黛料他心里有事,既不肯多说,自己就不再多问。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一折整戏唱毕,老班主走上来,向着左右四周都一抱拳,很恳切地说:“各位,劳您赏光!怎么样,往后再唱一出吧?”
换作平时,给再多的钱也劳动不起他们多加这一台戏,然而今天不同。过了今晚,他们就要离开北平,而南方的人们兴许顶不爱听京戏!
“过了今朝,能唱一回,就唱一回罢!”他背地里关照他的班子。
于是戏又演起来,热闹了一出,直到六点钟才完。
秋天的北平天光渐短,此时胡同里挨家挨户都在门上挂着一盏小灯,笼罩出一方温柔的暖黄色。沈黛和陆子峥从戏场子出来,漫无目的地在大街小巷游逛,从紫竹帘胡同出来,七拐八拐,一路走上了烟袋斜街。
他们各自都很忙,可各怀心事,各自都舍不得散,于是在烟袋斜街上来来回回的走。
沈黛跟着陆子峥又一次折回去,问道:“你找什么?”
陆子峥道:“春华楼的鳝面很好吃。”
“你早说是去春华楼”,沈黛一听笑起来,指着这条不太长的胡同:“难怪走错了,该往东边去。”
两人往东走,只看到一家油纸伞铺、一家金纸铺,和布鞋店,唯一的一家吃食铺子是“刘记酸豆汁”,来回找了许多遍,就是找不见春华楼。沈黛清清楚楚记得春华楼就在这条街上,就在这附近,非常奇怪。
“我记得,就在这街上。”
“我也记得。”
沈黛听他反复念叨着“春华楼的鳝鱼面”,仿佛不吃到决不罢休的样子,暗自取笑他也有稚气的时候:你明天出城去,又不是永不回来,为什么今天非吃不可?想到这里心头大震,觉得这句是不祥之兆,于是一闭嘴,话没有说出口。
这样反复地走,就连布鞋店的老掌柜也起了注意,站在门口冲他们笑:“您二位这是走第六回啦!”
陆子峥朝他一笑,抬手压低了帽檐,迎着月色,依旧和沈黛原路折返。
“几时的车?”
陆子峥道:“明天一早就走。”
“那就在此地吧,不耽搁你。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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