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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模样,“哎,自从赵大傻子上西天之后,现在外面那帮人全哑巴了!我的宗旨是这样:你要是跟我呢,我给你钱;你要是不跟我呢,那我就让你做大傻子第二!反正现在也没人敢轻举妄动了,我打你,我有援兵,你呢?你老哥一个,有人愿意为了你得罪我吗?是不是?我一边把这帮人收拾老实了,一边自己招兵。他们的兵,饷钱是每月七块,一层一层地发下去,到了小兵手里,兴许连三四块都没有;我给十块,说十块就十块,绝对不克扣,你看有没有人跟我干!”
说到这里,他心旷神怡地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微笑,“等到把这地方占住了,我就向北京政府要个委任状,让他们封我个官儿当。不为别的,就为了要个名,名正言顺嘛。然后我继续往东打,打着打着就到北京了。到了那个时候,北京城外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我穿着陆海空三军大元帅服,一步一步地走到总统府去——哎,露生,从城门口到总统府,路远不远?”
露生冷哼了一声,“早点儿出发,天黑之前应该能走到。”
龙相深深地一点头,“这样的话,那我还是坐汽车吧,我还没坐过汽车呢。”
“慢慢走呗,着什么急。”
“不好,我嫌累,而且走到半路饿了怎么办?”
“饿了你就吃。”
“我上哪儿吃去?”
“到时候我也去,我给你扛着桌子椅子,丫丫给你拎着点心水壶,你可以坐着吃,也可以边走边吃。咱们再把你小时候用的那个红漆大马桶带上,别说吃,拉的问题都解决了。”
龙相终于听出了他的讥讽之意,于是一跃而起扑向了他,一指甲抠掉了他脸上的血痂。
露生总觉得龙相不至于真疯到要变卖家产去练兵,然而不出几天的工夫,他真把龙宅的地库打开了。
这地库顾名思义,是个地下仓库。若是龙相不说,旁人,包括露生,都不知道龙家还有这样一个隐秘的所在。地库里没别的,只有黄金,金条、金砖、金块子。
地库的门开在龙镇守使生前使用过的那张大罗汉床下。库门一开,立刻就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将黄金一批一批地运了走。露生越想越觉得这是徐参谋长在捣鬼,可又无论如何阻拦不住,急得嘴上发出了一个大血泡。到了最后他索性跑到龙相面前,直通通地开口说道:“你给我一笔钱。”
龙相很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换了说法:“你现在有得是钱,给我十万。”
龙相双手叉腰,仰着脸问他:“你要钱干什么?”
“我一无所有,就是想要,你给不给?”
龙相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给是行,可我不能给你十万,十万太多了,你要钱又没正经的用处,我给你五万吧。”
露生一点头,对他伸出手,“五万就五万。金银太重,我要钞票,你给我英镑吧。现在就给,我知道城里有地方换外国钱。”
龙相不置可否地一点头,不出几个小时的工夫,捆扎成沓的几千英镑便真到了露生的手中。露生把英镑很妥善地放进了自己的皮箱里,心想:如果龙相将来真是作死作到绝境了,那么自己凭着这一笔钱,也能让他免受饥寒;他若是无需自己的帮助,那更好了,自己身强体健又有钱,何等自由,哪里不能去?一旦龙相胡闹到了令人忍无可忍的地步,自己干脆带着丫丫走,反正他知道丫丫肯定是愿意的。到时候两个人组建一个小家庭,双方都是年轻和气的,做什么都是有商有量的,多么好。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不再往下想了。不是因为这个前景不够美好,而是在他和这美好前景之间,还隔着一个人,满树才。
上个月他在一张来自华北的新闻报纸上,第一次看到了满树才的真容。那报纸印得模糊,上面的一切人物都是面目不清的,包括满树才。露生只能看出他仿佛是很魁梧,并且丝毫没有老态。
他无法把这个仇人放下,若无其事地自去过好日子。
露生一有机会就要劝龙相收心回家,不要再做君临天下的春秋大梦,因为他实在是“望之不似人君”。龙相的对策是完全不听,有的时候被他吵烦了,就顺手打他一下泄愤。露生脸上那处红点子似的血痂大概是很引了他的注目,一天至少要被他抠破一回。露生忍着疼痛继续劝,如此过了两个多月,到了天寒地冻的时节,龙相依旧是早出晚归,甚至是出而不归;露生脸上则是落了个浅褐色的小痣——它本应是一点疤痕,可经了龙相日复一日的摧残,总不能自然地愈合,所以最后变了颜色,成了个泪痣一样的褐色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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