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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一个人坐在窗前翻书,隔着一道帘子,丫丫坐在外间做针线活。那时候他不念仇恨,不想前途,什么都不管了,单是静,单是坐。然而丝毫不寂寞,因为在一帘之外,有少女的针线穿过绸缎、棉布,拉扯出极细微极轻的哧哧声。那声音因为带着人气,所以比风声水声更温馨、更暖人。
那个时候,他觉着真好,周遭的一切都好,真想总是这样好,一直好到天荒地老。
“哎。”他毫无预兆地又开了口,“时间过得真快。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还是个小毛丫头。”
丫丫慢慢地抬眼望向了他,睫毛有点颤。
露生继续说道:“我现在还记得你那时候的模样,可是再过几十年,我怕我就要忘记了。”
丫丫小声答道:“忘不了的。我婶婶说,小时候的事情,记得最清楚,到老也忘不掉。”
露生微笑说道:“应该弄个照相匣子,把咱们现在的模样都拍下来。等到将来老了,拿出照片瞧瞧,多有意思。”
丫丫低头也笑了,“老了……咱们还能在一起看照片吗?”
露生也微微垂了头,一字一句地回答:“我希望能。”
丫丫沉默了片刻,心里还有话说,可是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什么来。大哥哥不是胡说八道的人,对她尤其言出必行,吐口唾沫都是个钉子。她想自己或许不必再拿话试探、敲打他了,说得太透彻了,反倒要不好意思。只要自己知道他的心意,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就够了。
思及至此,她悄悄地又溜了露生一眼,一眼过后,心花怒放,心满意足。
天黑之时,龙相平安地回来了,腰间的手枪并没有动。露生想要向他问几句话,可他一直坐着出神,并不肯回答。露生追问得紧了,他照例把脸一变,开始嫌露生烦。
露生看出他这是在想心事,并且是极其复杂的心事。简单的事情,用不着他这样动脑。而他连晚饭都不吃,想完便睡。
睡到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和龙宅上下人等一起起床,因为大出殡的日子到了。
露生没有去,被龙相留下来“主内”。在宅子里闲溜达了一天,傍晚时分,龙家诸人满面尘灰地回了来,露生等了又等,却是不见龙相。
龙相这天晚上没回来,住在了军营里,第二天还是没露面。直到第三天凌晨,他像个鬼似的,忽然出现在了露生床前。
露生当时正睡得香,朦胧中感觉面前有人,他睁开眼睛对着龙相看了又看,面无表情,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龙相把一只凉手贴上了他的颈窝。
他惊叫了一声,同时彻底醒了过来。一掀棉被坐起身,他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恼,“你回来了?”
屋子里没开灯,窗外也没星星月亮,唯一的光源是院门上方的一盏小电灯。露生看着龙相,看他唇红齿白脸青,像个心情愉快的鬼。而龙相一屁股坐在床边,开口说道:“我要出去打仗了。”
露生听了这话,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不由得向前一伸脑袋,“什么?”
龙相对着他一撇下嘴唇,做了个顽劣的鬼脸,“自打我爹死了,下面那帮人就无法无天了,老徐和我无论说什么,他们全都只当是放屁。对待这些见风使舵的货,我不揍他,还留着他?”
露生抬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你拿什么去揍?就县城里这些兵?以寡敌众,你是要找死吧?况且谁说你是应该子承父业的?你真把自己当太子啦?”
龙相一瞪眼睛,“我当然得子承父业,不但子承父业,我往后还得开疆辟土呢!我是一般人吗?”然后他对着露生一低头,“你看我这俩龙角——”
露生兜头抽了他一巴掌,“我看个屁!谁知道你这俩疙瘩是个什么,别人说你是龙,你就真当了自己是龙?那个徐参谋长不老不小的,凭什么这么抬举你?他能没他的目的?我看他就是想学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事儿要是成了,他占便宜;要是不成,我就不信他不扔了你自己跑!到时候你结了一地仇人,可怎么办?”
龙相不以为然地一晃脑袋,“我不管他是什么目的,反正我有我的目的。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露生飞快地想了一瞬,随即说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龙相一摇头,“不带。”
露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不带不行,万一你在外面——”
话没说完,他已经被龙相不耐烦地甩了开,“说不带就不带。看你这熊样儿,嘴又碎,胆又小,要是听你的啊,我这辈子就什么都别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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