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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板落得太快,第一下刚开始疼,第二下又来了,以致黄成弄不清哪儿在疼,只觉得全身在燃烧。
这顿竹板给黄成的打击,不仅是裂肤般的剧痛,更沉重的是精神上的打击,使他明白了自己已被结实地纠缠住,自由是毫无指望了。他突然感到天色暗了,地也晃了起来。他想站稳,却“咚咚咚”地往后退,待耳边“轰”地一响时才清醒过来,原来他跌坐到大案板上去了,案板是用两条长凳放块门板搭的,上面放有看守们众多的碗筷,幸好没被撞倒。
“龟儿子搞破坏!”看守们惊叫起来,几棍子把黄成捅回原地。
吴世杭举手示意棍子们暂停,坐回桌后诧异地观察。他喘着气琢磨:这小子突然脸色蜡黄满身大汗而昏倒,也许有什么疾病,或许是刚进来那天晚上把他什么内脏打坏了,可不能让他死在自己手里。
见黄成面色逐渐好转,吴世杭放下心来,他警告黄成:“别装死卖活耍花招。下去好好想想,顽固到底只有死路一条,我告诉你!”
半个多月后,黄成总算渐渐习惯了单身牢里的孤寂,学会了不去猜测结局的麻木。身上的创伤结了疤,无人再叫他写作。他开始用那支破笔,在剩下的纸上反复地写起了“兰”,楷书、行书都有,并长时间地研究,哪个字写得最成功。
第十八章 (上)
十 八 母 亲
' 上 '
黄成每天潜心研究着“兰”,几乎没想起过自己的老娘,而脸上有些天花麻点的、被岁月压驼了背的老娘,却兴冲冲地看望她的命根子来了。她终于被允许今天来看儿子,高兴得很。
她已来过二十多次了,几乎每天都来,但每次都被撵了下去。
以往,大概是黄成的案子尚未有眉目,怕她给儿子玩出点通风报信或偷传纸条之类的花招来,也可能是出于仁慈,不忍心让她看见儿子身上的伤痕,也可能……管它什么原因,反正是每次不待她上到台阶的一半,看守们就奉命把她拦住,吼令她滚出去。有两次,她赖着不走,是被推滚下台阶的,群专部说她搞资产阶级的温情主义,让她坐在地上白白地嚎哭了个够。有个看守还踱到跟前鼓励她:“尽管哭,看你把无产阶级专政哭得垮不。”
直到前天星期六,她才得了个喜讯“下周可以来了!”
今天刚星期一,而且早上刚八点,她就迈进了大门。
母亲躬着腰,小心地提着一个土气得要命的蜡染白花蓝布包,喘喘地爬着五十多级台阶。几个坐在院坝边石栏上的看守,边聊天边斜眼看着往上爬来的她。他们觉得这个爱跑的老太婆实在难缠,竟然这么早就来了。
母亲爬完石阶,看守们看出小布袋里不过是十来个鸡蛋,可细脖子上的苍老麻脸上,却郑重得好象捧来了天鹅蛋。
按说现在不是探监时间,但当官的不在'还没起床',又是已辛苦跑了约一个月的、快六十岁的老太婆了,大家迟疑地交换着目光,一个青壮年看守毅然进办公室拿出了一大串钥匙,嘘着口哨向院子深处走去。母亲想跟上他,一支“三八”枪把她拦住,指示她到檐坎上的大堂屋里去等着,那儿靠墙摆着两根长凳,是供看守们休息兼给犯人家属来探监用的。
黄成出来了,母亲没想到儿子是这样的苍白,真成了个坐大牢的样子。她脱口而出:“这么瘦!”想摸摸孩子的脸。
黄成赶尽岔开话头:“可能都要出来了,你来干啥?”从刚上初中起,他就再不愿母亲把他当成孩子。
母子二人竟然无话可说。终于见到久别了半年多的儿子,且周身完好,母亲悲凉中有了一丝满足。大难中见到母亲,黄成胸中意外地涌起一股温暖的安全感,但对这种久违的孩提情绪他感到颇尴尬,便努力地将它扼杀在心底,做出神情呆滞的样子。
看守们在一旁边聊天边冷眼监视着母子俩,一个看守对母子二人的冷场不耐烦了:“有啥子话就快点说,没事就回去了。”
母亲忙对儿子说;“不晓得你缺啥子,没敢随便带东西来。你看你要些啥子,我马上回去给你拿。这是生鸡蛋,每早晨生的打来喝是补人的。”
黄成哭笑不得:生鸡蛋!他压住怒火,简短地说:“买三斤馒头,带一套衣裳来。”
“有洗的没有嘛,我带回去。”
“没得,我就这一身。”
“咋个衣服都不多带一件来哟,没让你带?”
“给你说就这一身,扯那些干啥!”
“那我一会儿就给你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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